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 第52章 信约与杀机

初冬的夜色如墨，浸染着黑云山的每一寸土地。议事堂内的灯火直到深夜也未熄灭，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映照着李晏和几位核心头领凝重的面容。炭火盆中偶尔爆出几点火星，为这肃杀的氛围增添了几分躁动。萧影带回的关于野狼沟内部错综复杂的情报，远超众人预期，让原本看似简单的“里应外合”计划，变得需要更加精密和周全的算计。

过山风此人可信，但他能直接调动、完全听命的人手，不过三十余心腹。萧影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冷静，她站在粗糙的沙盘前，指尖点向代表野狼沟的区域，沟内现存的一百二十余人，鱼龙混杂，各怀心思。除了过山风能完全掌控的这一小部分人，其余大致可分为三股势力，动向难料。

她详细分析道，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却将沟内微妙局势剖析得淋漓尽致：最大的一股，约四十人，以原先大头领的一个远房侄子为首。此人性格怯懦，被狼骑彻底打怕了，虽然内心怨恨狼骑的欺压，但更恐惧北边刘武周事后的报复，眼下只求苟安，态度摇摆不定。

另一股约二三十人，是些混迹绿林多年的老兵痞，惯于见风使舵，谁强便依附谁。目前见狼骑残部还有七个悍勇之辈镇着，暂时不敢妄动，但一直在暗中观望风向，是极大的变数。

最后剩下十几人，则是真正的乌合之众，各有盘算。有的想找机会溜走，逃往他乡当流民；有的甚至暗中串联，琢磨着能否拉走几个人，另立山头，或干脆下山当个劫道的小土匪。

李晏专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制地图边缘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情况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但这复杂的矛盾，若利用得当，反而能成为更稳固的基石，关键在于精准的切入和强大的控制力。如此说来，过山风虽有内应之心，但若无我外部强力的介入和震慑，他即便有心，也无力一举控制全局，反而可能引发内乱，导致局面失控？

正是如此。萧影肯定地点头，目光锐利，那七名狼骑残兵，尤其是十夫长扎鲁，皆是百战余生的悍卒，凶悍异常。若不能以雷霆之势瞬间扑杀，让其稍有喘息之机，组织起抵抗，即便我方最终能胜，沟内也必将陷入一场血腥混战。这与我方纳降夺地的初衷完全相悖，所得不过是一片焦土和仇恨。

萧影向前一步，指尖在沙盘上勾勒出清晰的路线：我与过山风已详细约定，行动定于三日后子时。届时，他会在沟口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上，垂直系上三条红布为号。他会以加强巡夜、预防黑云寨偷袭为名，将其亲信人马部署在寨门附近关键位置。待我军潜入后，他将亲自带路，直扑狼骑驻扎的东侧那片独立的窝棚区。

她停顿片刻，补充了至关重要的细节：据其内线消息，狼骑七人夜间分两班值守，首领扎鲁习惯在子时前后亲自巡查一圈各岗哨。这正是他们防御相对松懈、人员较为集中的最佳动手时机。过山风强调，行动必须迅如闪电，务必在半炷香内解决战斗，一旦拖延，惊动其他几股心怀鬼胎的势力，局面将难以收拾。

石勇一直凝神静听，此刻沉稳开口，指出关键：寨主，萧统领，即便行动顺利，瞬间清除狼骑后，要即刻控制住沟内百余号心思各异的匪众，防止骚乱、逃亡或有人向外通风报信，仍需周密的兵力部署。二十精锐突击或可，但控制全局，恐有不足。

李晏赞许地看了石勇一眼，显然也深思至此。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诸将，决断道：石勇所虑极是。此番行动，需内外配合，梯次投入。雷豹！

俺在！雷豹瓮声应道，踏前一步。

你精选二十名锐士营好手，皆配元戎弩，每人带足三十支弩箭，另配两枚震天雷。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如尖刀般直插狼骑心窝，以最快速度、最强火力，全歼七名狼骑，尤其是扎鲁，务必击毙！不得有误！

寨主放心！二十个兄弟，够了！元戎弩一次齐射就是一片箭雨，两个震天雷够把狼窝掀个底朝天！半炷香？俺看用不了！雷豹信心满满，摩拳擦掌。

黑熊！

你另率三十人，配备强弓硬弩，于寨外险要处埋伏。一防有人趁乱逃脱，向北边刘武周报信；二则寨内若其他派系异动，你部需如猛虎下山，即刻入寨支援，稳定局势！

明白！俺把路都给堵死，一个也甭想溜！黑熊拍着胸脯保证。

萧影，李晏目光转向最信任的暗卫，你亲率五名好手，随雷豹小队潜入。行动开始后，你的首要任务是第一时间控制或稳住那伙人，若能安抚则安抚，若其异动则立即制住，必要时可杀一儆百！过山风的人马，由他自行约束安抚。

明白。萧影言简意赅，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冯默手持一份公文，步履略显匆忙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寨主，郡守府派人送来的公文，说是我军日前哑泉之功。他将公文递给李晏。

李晏接过，迅速扫过那满篇华丽辞藻的文书，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笑意。奋勇击虏，绥靖地方？张文远这顶高帽，送得可真是时候。他随手将文书置于案上，语气转沉，除了这虚名，可还有实料？

冯默点头，忧色更重：正要禀报寨主。我们派往郡城的商队刚刚回报，郡府近日突然加征了山货通行税，对盐、铁、药材等物资盘查极严，价格飞涨。长此以往，寨中日常用度，恐难以为继。库中存银，已支撑不了太久了。

李晏眼神一凝，手指重重敲在案上：果然！明褒暗抑，经济封锁！张文远这是要断我粮道，困死我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无妨，野狼沟若能拿下，其中积储应能暂解燃眉之急。此事关乎生存，但需待眼前这一仗功成后，再行详细议处。当务之急，仍是野狼沟！

计议已定，众人凛然领命，各自匆匆离去，投入紧张的战前准备。黑云寨这台战争机器，在夜色中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张开的弓弦已然拉满，箭尖凝聚着冰冷杀意，直指北方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内部分崩离析的匪巢。

几乎在同一片寂静的夜空下，郡守府书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张文远并未安寝，他听着心腹幕僚的低声禀报，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狼烟将起，果然按捺不住了。甚好，便让他们先去撕咬一番。他轻声对幕僚吩咐，让我们的人，将黑云寨意图刘武周残余势力、欲独霸郡北的消息，仔细一番，务必要传到马邑那边。要让刘武周觉得，这李破山非但要拔其爪牙，更是要断其南下之路，嚣张至极。

他缓缓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本官，拭目以待。

夜色愈发深沉，各方谋算在寂静中交织、碰撞。野狼沟这片弹丸之地，其命运竟悄然成为牵动整个郡北格局走向的关键棋子。山雨欲来，风已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