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 第34章 内忧渐显，凤影解忧

雷豹的加入，如同在熊熊燃烧的炉火中又添了一块硬柴，让黑云寨的锐士营气势更盛。他与黑熊二人，一稳一猛，相得益彰。校场上时常能看到两人较力的身影，或是举石锁，或是角抵，引得士卒们阵阵喝彩。这种充满阳刚之气的良性竞争，极大地激发了全营的训练热情。雷豹憨直的性格和惊人的饭量也成了营中的趣谈，他很快便融入了这个集体，找到了归属感。

然而，山寨整体的气氛，却并非全然乐观。在军事力量增强、士气高涨的表象之下，一股潜流正在悄然涌动，那便是日益沉重的内政压力。

“匠作营”的研发工作已全面铺开，对资源的消耗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速度。周铁柱虽然竭力筹措，但优质生铁、焦炭、硝石、硫磺等物，在乱世中本就是紧俏物资，价格飞涨且货源不稳。大量的资金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库房中的银钱和粮食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更令人头痛的是，随着山寨人口持续增加、军工生产展开、以及战后抚恤和堡墙修缮，钱粮调配、物资管理、户籍登记、房屋分配等事务呈爆炸式增长。这些繁琐却至关重要的工作，如同无数条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变得越来越难以理清。

老管事赵老蔫，已然憔悴不堪。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以往管理百十人的小寨尚可应付，如今面对数千之众、千头万绪的庞杂事务，早已是力不从心。他案头上的账册堆积如山，记录混乱，时常出现钱粮对不上数、物资发放错漏的情况。尽管他日夜操劳，呕心沥血，但疏漏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

这一日，便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故。“匠作营”急需一批特定的熟铁进行叠打锻造试验，赵老蔫在调配单上误将数量看错，少发了一半。导致工匠们停工待料半日，试验进度被延误。虽然事后紧急补发，未造成太大损失，但此事却给李晏敲响了警钟。

议事堂内，赵老蔫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双手捧着一本墨迹斑驳、涂改多处的最新钱粮收支账册，声音颤抖：“寨主……老朽无能……老朽昏聩……险些误了大事……这账目……老朽实在是……实在是理不清了啊……” 他花白的头发愈发稀疏，眼窝深陷，显然已到了身心俱疲的极限。

李晏连忙上前扶起老管事，心中百感交集。他深知赵老蔫忠心耿耿，劳苦功高，绝非其本意。问题在于，山寨的发展速度，已经超出了这位老人所能管理的极限。

“赵老，快快请起！此事错不在你，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担此重担。”李晏温言安慰，接过那本如同天书般的账册，随手翻看，只见收支记录混杂，项目不清，借贷不明，眉头不禁深深皱起。他虽不精于数算，但也看得出这账目已混乱到足以影响山寨正常运转的地步。若长此以往，非但效率低下，更可能滋生贪弊，甚至因物资调配失误而引发内部矛盾。

“寨主，”周铁柱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补充道，“如今山寨规模日盛，每日钱粮物资进出浩大，各类事务繁杂。赵老独力支撑，确已难堪重负。若无一精于筹算、善于梳理之人总管内政，只怕……只怕日后此类疏漏会越来越多，恐生内乱啊。”

李晏沉默片刻，将账册轻轻放在案上，目光扫过堂下众人。萧影、黑熊、石勇、雷豹皆乃征战之才，于这钱粮琐事并无擅长。周铁柱长于外交贸易，但对内部精细管理也非其专长。

“内政不修，如人体血脉不通，纵有强兵利刃，亦难持久。”李晏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寨欲图发展，非但要有善战之将，更需有善治之才。一位能总理钱粮、户籍、物资调配，使山寨运转井井有条的‘大管家’，已是刻不容缓！”

他看向周铁柱：“铁柱，你常在外行走，耳目灵通。可曾留意，有无此类人才？须得是品行端正、精通数算、善于管理，且……最好是对官府豪强那套欺压百姓的做派有所不满的可靠之人。”

周铁柱闻言，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拱手道：“寨主，您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属下！前次前往郡城打点关系时，曾听得一些商界朋友私下议论，提及原‘丰裕行’总号的一位大账房，姓冯，名默。‘丰裕行’本是咱郡数一数二的大商号，东家姓王，与郡守王璠沾亲带故。据说冯先生精明干练，极善筹算，将‘丰裕行’偌大的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正因如此，在他深悉东家与王璠勾结，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乃至暗中向北方（影射刘武周）输送违禁物资以牟取暴利的内幕后。冯先生心生厌恶，不愿同流合污，更恐日后受到牵连，已于月前寻了个由头，辞馆而去，不知所踪。此事在郡城商界小范围内有所传闻，皆赞冯先生有风骨。若此人品行如传闻般正直，又确有才干，或可为我寨所用？”

“冯默……辞馆而去……”李晏沉吟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若真如周铁柱所言，此人不慕权势、坚守原则，且能力出众，确是难得的人才。只是，如何才能找到他，并说服他投奔这被视为“匪巢”的黑云寨呢？

“此事甚为重要。”李晏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周铁柱，“铁柱，你立刻动用所有可靠渠道，秘密打探这位冯先生的下落。切记，要谨慎接触，探明其真实心意，不可鲁莽。若其确有才学，且心怀正义，可代我表达仰慕之意，诚心相邀。”

“属下明白！定当谨慎办理！”周铁柱郑重领命。

会议散去后，李晏独自站在窗前，正当李晏凝神沉思，眉宇间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忧虑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没有回头，熟悉的气息已让他知道来者是谁。

一双微凉却稳定的手，轻轻按上了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指尖带着一丝淡淡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清冷气息，那是萧影特有的味道。

李晏紧绷的神经，在这熟悉的触感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萧影，你都听到了。”

“嗯。”萧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动作却透着难得的柔和，“寨主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是啊，”李晏没有否认，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百废待兴。如今这内政纷乱，犹如人体经络阻塞，若不及时疏通，恐成心腹大患。赵老年迈，已是心力交瘁，我实在不忍再苛责于他。”

“赵老忠心，天地可鉴。只是世事变迁，非一人之力可挽。”萧影的手法精准，缓解着李晏的头痛，“冯默之事，周铁柱会尽力。寨主已尽筹谋，不必过于忧心。”

李晏微微苦笑：“但愿如此。只是这等待，最是熬人。”他顿了顿，低声道，“有时我在想，将这数千人的身家性命系于一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辜负了众人的信任。”

按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萧影清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罕见的坚定：“寨主非是独行。黑熊、石勇、雷豹，皆是可以托付生死的猛士；周铁柱长袖善舞，赵老兢兢业业。还有……影卫，永远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刃，最坚固的盾。”

她的话语不多，却如寒冰下的暖流，悄然浸润李晏的心田。他睁开眼，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灯火勾勒出她清瘦而坚毅的侧脸，那双总是寒星般的眸子，此刻正静静地望着他，里面没有担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李晏心中一动，那股沉甸甸的压力仿佛被这无声的支持分担去了些许。他伸手，轻轻覆盖在她按在自己额角的手背上，触感微凉，却让他感到莫名的踏实。

“是啊，我还有你们。”李晏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内政之弊，寻良才而治之；外敌之患，砺精兵以御之。这黑云山，必将在我们手中，成为乱世中一方真正的净土！”

萧影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窗外，夜色渐深，堡寨的灯火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虽微弱，却坚定地亮着。暂时的困难，并未动摇这艘航船核心的凝聚力。在无声的默契与支持中，领导者重拾信心，继续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