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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杏花村。
与往日的尘土飞扬不同，通往村里的路已经被新铺的水泥所取代，平坦而宽阔。
来到庙前，只见庙堂干净整洁，香火缭绕，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俨然已是一方闻名遐迩的灵验之地。
车门打开，王建国先下了车。
他今天的警服没有穿，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便装，但那股子常年身处纪律部队的沉稳气质却丝毫未减。
他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出了一个女孩。
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扎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的脸色红润，透着健康的光泽，与几个月前那个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的模样，判若两人。
“爸爸，这里就是你说的土地爷庙吗？好漂亮啊。”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孩童的活力。
“对，这就是囡囡的救命恩人住的地方。”王建国看着女儿，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牵着女儿的小手，那份温热的触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医学上，医生们将女儿的康复归结为“小概率自愈事件”，是一场无法复制的奇迹。
但王建国心里清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这分明是神迹。
他带着女儿，买了香烛贡品，走进了庙宇正殿。
殿内，土地爷的神像被擦拭的一尘不染，那眉宇间的神情，透着一股悲悯众生的柔和。
神像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高高低低的香，青烟袅袅，将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一片祥和肃穆的氛围中。
陈晨的神魂在神像中感受着这对父女的到来。
他清晰地“看”到，小女孩体内那颗曾布满缺憾的心脏，如今正强健有力地搏动着，生命线由原本的黯淡纤弱，变得粗壮而明亮。
而王建国头顶的气运，也因心中的信仰之柱的稳固，变得更加厚重凝实。
就在王建国准备跪下叩拜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李晓君同学？”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正在擦拭供桌的少女闻声回头，看到王建国时，也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了点头：“王警官。”
她身旁，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蒲团。
是李秋霞。
李晓君的变化也很大，高考结束，压在她身上的大山仿佛被搬走了。
虽然依旧清秀，但眉宇间多了几分自信和开朗，不再是那个在庙前无助哭泣的女孩。
王建国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又看了看李晓君，心中百感交集。
他郑重地朝着李晓君和李秋霞走了过去，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距离停下，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警官，你这是做什么！”李秋霞吓了一跳，连忙想去扶。
李晓君也有些手足无措。
王建国却站得笔直，没有起身。“李晓君同学，对不起。”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之前，因为我的固执和偏见，差点耽误了你的高考。我为我当时不负责任的言论，向你道歉。”
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最真诚的忏悔。没有半分的扭捏和虚假。
李晓君的脸微微一红，连忙摆手：“没关系的，王警官，您也是为了工作。而且，我最后也赶上考试了，考得……还不错。”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王建国松了口气，这才直起身。
李秋霞看着王建国身边的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又看看自己身旁亭亭玉立的孙女，眼中泛起泪光，双手合十，对着神像拜了拜：“都是土地爷保佑，都是土地爷保佑啊……”
她拉着李晓君的手，对王建国说：“王警官，不瞒你说，我们家晓君，之前也是求了土地爷。她爸……就是我那苦命的孙子烙木，蒙冤入了狱，判了死刑。家里天都塌了，要不是土地爷显灵，给了我们指望，我们祖孙俩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听到“蒙冤入狱”、“死刑”这几个字，王建国的神经猛地绷紧了。
这是他的职业本能。
“老人家，您是说，您孙子李烙木的案子？”
“千真万确的冤枉啊！”李秋霞一说起这个，眼泪就止不住，“我孙子从小老实本分，别说杀人了，连只鸡都没杀过！可那些人……就非说是他干的！我们请不起大律师，没人信我们……”
王建国沉默了。
李烙木的案子，他有所耳闻，是邻市经办的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因为证据链完整，程序合规，早已铁板钉钉。
他本能地相信法律的公正，但此刻，看着眼前这对祖孙，听着她们对土地爷的虔诚，他心中的天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他想起了自己。
在女儿的病面前，他同样感受过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如果不是这座庙，如果不是土地爷，他的女儿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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