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晨光透过土窗洒在毡毯上,文虚子数着墙上第七道刻痕,长叹一声。
今天是他苏醒的第七天,此时卡迪尔正用粗糙的手指为他更换腰间的药膏,他的儿子阿迪力蹲在角落捣着草药。
卡迪尔扎紧麻布,笑着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汉人老爷恢复得真快,当年我在龟兹城见过被狼咬伤的商队护卫,他们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文虚子注视着卡迪尔脖子上随动作晃动的骨制护身符,这七日里他暗中观察过村落的布局、村民的服饰乃至星象。
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被困在某个时空错乱的秘境中。
“卡迪尔大哥,您说您常给汉商带路?”
“那当然!上月我刚带长安来的丝绸商队穿过白龙堆,那些汉人老爷总说“卡迪尔兄弟认路的本事,比司南还准咧”。”
卡迪尔骄傲地挺起胸膛,还模仿着文人的腔调捋须。
那滑稽的模样逗笑了阿迪力,连捣药声都停了片刻。
两人正正说着,村口突然传来驼铃声,阿迪力像小马驹般蹦起来大喊:“是汉商!阿爸,你的生意来了!”
透过窗洞,文虚子看见十余人组成的商队正在卸货。
领头的商人头戴幞头,腰间挂着一柄八面汉剑,正用流利的西域话与村长交谈。
当那人转身时,文虚子看见商人腰间玉佩的纹样,认出那枚玉佩出自汉朝宫廷匠作监。
“真是天助我也...”文虚子掀开毡毯,抓住将要出门的卡迪尔的手臂央求道:“卡迪尔,这次请你务必带我去楼兰城。”
卡迪尔面露难色,但在文虚子取出贴身藏着的紫玉牌后,老向导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当夜商队营帐里飘出烤羊肉的香气,文虚子与商队头领张世安对坐饮茶。
张世安将紫玉牌双手捧起还给文虚子,恭敬道:“文先生竟是修道之人?难怪你能在黑沙暴中活命。”
文虚子收好紫玉牌,仔细打量这位明面上是商人,暗地里其实是一位大汉偏将的张世安。
上个月,大汉皇帝发兵征讨在大汉与匈奴间反复横跳的楼兰国,而他常年行走西域,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所以自领一小支探子为即将抵达的大部队探清楼兰现状,确保大军行进通畅。
张世安瞄了一眼正在跟他手底下军士把酒言欢的卡迪尔,压低声音说道:“文先生,三日后我们启程去楼兰城,先生若愿同行...”
“在下求之不得!”
文虚子想起身行礼,但被张世安连忙制止,他可不敢承受连皇帝都要尊敬的“修道之人”的大礼。
“文先生回中原后,可否为张某引荐几位...特别的客人?”
文虚子心中了然,张世安这位大汉将军愿意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看中的无非是自己“修道之人”的身份。
他不想与神州王朝时期的红尘大官结交,但此刻他又必须依靠张世安,便故作高深地颔首说道:“贫道与云梦山孙天师,倒有些交情。”
张世安闻言,眼中精光乍现,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羊毛毡上。
“文仙师大恩!张某若能得见孙天师金面,今生愿为仙师当牛做马!”他袖中滑出块羊脂玉佩,颤抖着捧过头顶,“这是西域于阗国的贡品,权当...”
文虚子拂袖虚扶,玉佩却纹丝不动地留在对方手上。
张世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堆满谄笑。
接下来的日子,商队众人简直把文虚子供成了活神仙。
每日天不亮就有小厮跪在帐外捧着铜盆候他净面;用膳时张世安亲自执刀为他片最嫩的驼峰肉;夜里还有张世安从附近村落请来的歌姬隔着帐帘弹奏筚篥。
最夸张的是第二日午后,文虚子不过随口夸了句“胡杨木精气充沛”,当晚他榻前就摆满了新砍的胡杨枝,断面还渗着新鲜树脂。
第四日清晨,当楼兰城墙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张世安特意牵来匹雪白的骆驼。
“仙师请看,这是大月氏国王庭御用的照夜玉狮子,配您...”
“不必了,贫道想独自游览楼兰城的风水灵脉。”
文虚子抬手打断张世安的话,对方并不觉得尴尬,让手下把骆驼牵走,自己跑到文虚子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仙师明鉴,近日楼兰城里...不太平。”
“张东主!”卡迪尔适时插话,手指向逐渐西沉的日头提醒他们:“再耽搁下去,城门该落钥了,我们今天就要在外面吃沙子了。”
张世安仰头望天,晚霞已将城墙染成血色,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塞给文虚子,嘱咐道:“仙师,请你拿着这块腰牌,如果你有想买的东西或者需要求助,就报上龟兹商会的名头。”
借着最后的天光,文虚子看清腰牌背面刻着玄武纹饰,他默默收好腰牌,再次感谢张世安的帮助。
商队缴纳入城税后,卡迪尔指了指靠近城门口的醉月楼。
“文先生,这里便是我们的落脚地。还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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