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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明祚再续:汉王的续命棋局 > 第47章 静默雷声,蛰心若渊

洪熙皇帝驾崩、太子朱瞻基灵前继位的哀诏与登基诏书,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同沉重的铅块,送达帝国四方。当这卷明黄绸缎、字字千钧的文书被送至看似沉寂的乐安汉王府时,王府上下依制瞬间陷入一片悲声,白幡再次挂起,哀乐低回,仿佛那刚刚稍减的病气,又被这国丧的噩耗彻底浸透,更添了几分凄惶与末路之感。

王府密室之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烛火稳定地燃烧,将朱高煦的身影投在悬挂的巨大疆域图上,那上面已密密麻麻标注了无数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韦弘无声无息地呈上诏书的抄本。

朱高煦缓缓接过,并未立刻展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并不存在的绸缎纹理,目光幽深,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北京紫禁城中那场悲喜交加、权力更迭的巨变。他沉默良久,才轻轻展开抄本,逐字逐句地阅读。

他读得很慢,脸上如同戴着一副精心雕琢的面具,维持着一位远藩亲王听闻国丧时应有的、符合身份的沉郁。唯有在读到“大行皇帝龙驭上宾”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面具骤然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裂隙。

那并非全然伪装。

一股尖锐而真实的刺痛,猝不及防地刺入心底,穿透了层层算计与时空的隔阂。眼前仿佛闪过另一段人生模糊记忆中的零星片段——并非朱高煦的记忆,而是属于林瀚的,关于史书上对这位胖皇帝“在位不足十月,然政令宽仁,与民休息”的寥寥记载所带来的惋惜;更混杂着此生作为朱高炽弟弟,那些遥远却无法彻底抹去的童年模糊影子:永乐朝时,大哥那总是试图调和暴躁父亲与桀骜弟弟们的宽厚身影,那份即使在他屡次挑衅、对方屡次包容甚至显得有些怯懦软弱的、属于长兄的无奈与关切……

那并非多么浓烈的兄弟情深,但在这一刻,死亡本身沉重的分量,以及“兄长”这个词所承载的人伦意义,仍然击中了他。那位试图休养生息、却天不假年的仁厚君主,他的“皇兄”,终究还是走了。这进一步冰冷地印证了他所知的“历史”,也意味着那场他为之苦苦准备的、将华夏拖入深渊的浩劫,又无可挽回地逼近了一步。一种复杂的、混合着轻微哀伤、历史重压下的窒息感以及对命运必然性的无奈,悄然掠过心头,让密室中原本精于计算的空气,也染上了一丝真实的沉重。

但这情感的涟漪只持续了极短的刹那。他几乎是立刻深吸了一口气,那口冰凉的气息如同淬火的冰水,瞬间将眼底那一丝刚刚泛起的、属于“弟弟”的波澜彻底压下,封冻。眼神重新变得深不见底,锐利如鹰隼,牢牢锁死在诏书后续的文字上——那里才是关乎现在与未来的关键。

待读到“皇太子瞻基……即皇帝位”时,他的面容已完全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该来的,总会来。朱瞻基的顺利继位,本就在意料之中。这位侄子的能力和手腕,他从未低估。真正的挑战,在于其之后。

“王爷……”一旁的韦弘敏锐地捕捉到了王爷那瞬息间的异常,但见他迅速恢复常态,便低声开口,语气带着询问。如何应对,关乎乐安接下来的姿态。

朱高煦合上抄本,递还给韦弘,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方才那瞬间的动容从未发生:“依礼制,即刻准备最隆重之哀表与贺表。哀表要泣血陈情,感念皇兄隆恩,痛陈手足情深,字字悲恸,句句哀思,务必令人闻之落泪。贺表要恭顺谦卑,盛赞新君乃天命所归,臣弟病废之身,唯遥叩圣安,祈愿圣天子泽被苍生,中兴大明。两表皆由你亲自执笔,用词需极尽斟酌,既要符合本王‘久病虚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又要彰显天家宗室之赤诚。”

“臣,明白。”韦弘躬身领命,他深知这两道表文将是乐安最好的护身符。

“此外,”朱高煦补充道,“以本王名义,上奏恳请裁撤乐安护卫三成,节省用度以充新君内帑,聊表忠心。再奏请,因本王久病,世子瞻坦年幼,乞请陛下恩准,允世子继续留京读书,受陛下教诲,以全臣弟殷殷之望。”

此举以退为进,看似自削羽翼,实则进一步麻痹朝廷,同时将世子留在京师,既为质,亦为最重要的情报源和未来的棋眼。

“王爷圣明。”韦弘由衷叹服,此策可谓将恭顺与弱势演绎到了极致。

王斌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王爷,新皇初立,朝廷必然事多,是否……”

朱高煦抬手打断他,目光如深邃的古井,缓缓扫过麾下文武,语气沉静却带着一种洞悉时局的、近乎冷酷的睿智:

“大侄子甫登大宝,此刻他心中所虑,绝非我等远在乐安、‘病重垂危’的藩王。他所面临的,是一个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的朝局。洪熙一朝时间短促,诸多新政未及深入,遗留下勋贵、文官、内廷、乃至各地藩王的复杂关系亟待梳理平衡。他首先要做的,是稳定内部,燮理阴阳,巩固皇权,推行他自己的政令。他不会,也不敢在根基未稳之时,轻易对宗室,尤其是我们这两位‘安分’的皇叔发难,那只会引火烧身,徒增变数。”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推演着千里之外紫禁城内的棋局,声音愈发低沉而充满洞察力:

“而且,你们要看到更深一层。这位新皇帝,年轻气盛,锐意进取,又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杀劫,其心性必然更加刚硬,对权柄的掌控欲和对潜在威胁的警惕心,会远超常人。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但矛盾之处在于,”朱高煦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一种看透人性与政治本质的冷光,“他继承的,不仅仅是一个皇位,还有我大哥洪熙皇帝留下的政治遗产和‘宽仁’的旗帜。他甫一登基,首要任务是收拢人心,稳固朝局。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也不会立刻采取过于酷烈的手段。他需要展现出‘嗣承先志’的孝道与‘君臣和睦’的宽宏。”

“这便形成了他当下最大的困境,或者说,矛盾。”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哲学式的剖析意味,“一方面,是他个人的经历与本性驱使他想要雷厉风行,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树立绝对权威——这近乎一种‘破’的冲动。另一方面,是现实政治的需要和洪熙朝留下的‘休养生息’的政治惯性,要求他必须‘立’,必须团结大多数,必须示人以宽——这是一种‘守’乃至‘承’的压力。”

“这种矛盾,会集中体现在他如何对待父皇留下的那些老臣身上。杨士奇、蹇蹇义、夏原吉……这些人既是稳定朝局的柱石,代表着旧有的秩序和先帝的权威,也可能成为他推行新政、独揽乾纲的阻碍。他对这些老臣,心态会极其复杂:既倚重,又忌惮;既需要借助他们的威望和经验,又可能不满他们的保守或掣肘掣肘。他会试探,会权衡,会在施恩与立威之间反复摇摆。”

“所以,”朱高煦得出结论,语气斩钉截铁,“在这个新旧交替、矛盾汇聚的敏感时期,他绝无可能主动开辟第二战场,来对付我们这两个看似毫无威胁、甚至主动示弱的藩王。那只会打破朝堂上微妙的平衡,逼得人人自危,甚至可能将一些原本中立的势力推向不可知的方向。对他而言,稳住中枢,梳理内政,远比清算远藩重要得多。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他的分析,超越了简单的权力算计,深入到了新皇个人心理、政治继承与现实制约之间的辩证关系,清晰勾勒出新皇继位后朝堂的复杂光谱,也为乐安的下一步行动提供了最准确的战略判断。

他的声音陡然提升,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使命感与紧迫感:“我们的时间,比黄金更珍贵!必须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新皇登基、权力洗牌所吸引时,更快、更隐蔽地积蓄力量!王斌!”

“末将在!”王斌精神一振。

“‘砺刃谷’新军第三期练兵,规模扩至两千人!淘汰率维持三成不变,但要更加注重军官的培养和实战化协同演练。我要的是一支种子部队,将来能以一当十,能快速扩编为忠诚可靠的骨干军团!”

“得令!”王斌眼中燃起火焰。

“韦先生!”

“臣在!”

“ ‘求是书院’二期学员招募即刻启动,规模翻倍。增设格物、算学、舆地、兵械等实用学科。从现有庄户、工匠子弟中择优选拔,务必身家清白,心性坚韧。我们要的不仅是官吏,更是能理解并执行新式理念的骨干!有必要的话可以在外面秘密“寻访”一些能人异士。‘代田法’及新农具的推广,加速进行,我要乐安及其周边潜控区,明后年的粮秣储备,能支撑一场大规模军事行动至少半年所需!”

“臣,遵旨!”韦弘感到肩头责任重大,亦热血沸腾。

“癸!”

阴影中的身影微微前倾。

“‘听风阁’监控范围,向北延伸,渗透九边重镇,尤其是宣府、大同、蓟州。我要知道边军的真实状况、将领的脾性、朝廷的粮饷拨付情况,乃至……瓦剌、鞑靼各部的最新动向。记住,只观察,记录,不介入,不暴露。我们要判断,危机最可能从哪个方向爆发。”

“是。”癸的回应简短而肯定。

“工坊方面,”朱高煦继续部署,“火药配比优化、新型火铳铳的试制、轻型野战炮的铸造,必须加快进度。资源向此倾斜。我们需要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远程打击能力。”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密齿轮般咬合,推动着乐安这台庞大的“蛰伏”机器,在新皇登基的喧嚣背景下,以更高的效率、更深的隐蔽性,加速运转起来。

安排完一切,朱高煦挥手让众人退下执行。密室中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他缓缓踱步到采光井下,负手而立,仿佛在仰望苍穹。此刻外界应是白日,但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浩瀚的历史星空与未来那片血与火的阴云。

“朱瞻基,我的好侄儿,愿你这位‘宣德皇帝’,真能开创一段盛世,为大明朝多续些元气。”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并无嫉妒,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期许和深深的忧虑,“但我知道,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十年,弹指一挥间。你之后,那巨大的断层……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仿佛已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片叫做“土木堡”的伤心岭,看到了帝国精锐丧尽、天子被俘、神州险些陆沉的至暗时刻。

“我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觊觎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他的拳头微微攥紧,一种超越时代、超越个人的沉重责任感充盈心间,“我是为了阻止那场浩劫!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免遭铁蹄蹂躏!是为了让华夏文明,不至于因此由盛转衰,跌入深渊!”

“若天命在我,我愿做那中兴之主,挽狂澜于既倒。若天命不在我,我也要积蓄足够的力量,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成为支撑这即将倾覆大厦的擎天之柱!至少,要保住这汉家衣冠,这文明火种!”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伪装病重的藩王,也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的权谋家,而是一个背负着沉重历史使命的穿越者,一个孤独的守望者。他的野心,不是皇位,而是文明存续。

密室之外,乐安城依旧沉浸在“国丧”与“主忧”的悲凉氛围中。而密室之下,更深的地底,力量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汇聚。

渊默之中,惊雷正在孕育。蛰伏的潜龙,其志在渊,更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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