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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明祚再续:汉王的续命棋局 > 第97章 谢恩藏锋,道隐龙骧

紫禁城寒意未消,乾清宫内的气氛,却比殿外的天气更加微妙难言。一场由皇帝意图掌控“广源号”而引发的朝堂风波,看似以天子的退让和内臣的撤回而暂告平息。然而,余波未平,暗涌犹在。

这日,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瑾,手捧一份泥金封皮的奏本,步履格外谨慎地走入暖阁,躬身呈至御案之前。

“皇上,天津卫皇商孙敬修,遣人六百里加急,呈递谢恩表至。”王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正批阅奏章的朱瞻基笔锋一顿,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份异常华丽的奏本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谢恩表?在这个当口?他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

“呈上来。”他放下朱笔,语气平淡。

王瑾连忙将奏本恭敬递上。朱瞻基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极其工整漂亮、堪称馆阁体典范的楷书,辞藻华丽,恭敬至极。通篇皆是感念天恩浩荡、陛下圣明的谀词,言辞恳切,仿佛皇帝撤回内臣非但不是挫折,反而是莫大的恩典与体恤。

然而,字里行间,却总在不经意处,透出几分令人玩味的意味。

“…臣本微末商贾,蒙陛下不弃,赐以皇商殊荣,恩同再造。臣与广源号上下,无不感激涕零,日夜思报,恨不能竭尽驽钝,以效犬马…”

“…然臣资质鲁钝,才疏学浅,虽殚精竭虑,仍未能领会圣意于万一。陛下遣天使莅临指导,本为提点扶持之大恩,臣却未能妥善配合,致使号中事务偶生滞涩,交货延迟,有负圣望,臣之罪也,万死难辞其咎…”

“…今陛下仁德,体恤下情,恐天使劳顿,特旨召回。臣虽惶恐,然亦深感陛下爱民如子、不忍丝毫扰民之圣心。陛下之仁,堪比尧舜…”

“…然,前番些许波折,确令号中略有损耗,些许订单恐难如期,臣正竭力弥补,断不敢有负皇商之名号及陛下信重。伏惟陛下圣鉴…”

朱瞻基一字一句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初时尚好,越看,脸色越是精彩。这孙敬修,哪里是在谢恩?分明是字字泣血,句句诉苦!通篇在说自己如何感恩戴德,实则却在不断强调“事务滞涩”、“交货延迟”、“略有损耗”!把内臣入驻带来的管理混乱和生产损失,用一种极度委屈、自责的口吻,**裸地摊在了他的面前!

这哪里是谢恩表?这分明是一份裹着糖衣的控诉状!一份看似谦卑实则刁钻的问责书!

“啪!”朱瞻基猛地将奏本合上,重重拍在案上!胸膛微微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

“好……好一个孙敬修!”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这手文章做得!这腔调拿捏得!不当个状元郎,真是可惜了他这块材料!”

他岂能看不出?孙敬修这是用最谦卑的姿态,给了他最响亮的耳光。仿佛在说:陛下您看,不是我不忠心,是您派来的人实在……太能添乱了,现在您撤了人,我感激,但我损失惨重,您看怎么办?

王瑾吓得大气不敢出,深深垂下头。

殿内一片死寂。朱瞻基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愤怒过后,一股深深的无奈和理亏感涌上心头。孙敬修虽然可恶,但说的……是事实。此番风波,确系自己一意孤行、手段粗暴所致,广源号平白遭受损失是不争的事实。自己贵为天子,与一个商人计较这等事,传出去徒惹笑话。

更重要的是,孙敬修此举,看似诉苦,实则也是递话和解的信号。他强调了“断不敢有负皇商之名号及陛下信重”,这是在表忠心,也是在寻求继续合作的可能性。

沉默了良久,朱瞻基长长吐出一口郁气,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憋屈。

“王瑾。”

“奴婢在。”

“拟旨。”朱瞻基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天津卫皇商孙敬修,忠谨可嘉,深体朕意。前番朝廷派人协理,本为稳妥起见,然确有扰攘之处,致其商号蒙受些许损失。朕心甚为不忍。着内帑拨银五千两,赏赐广源号,以补其亏空,以示朕恤商之心。”

“是,皇爷。”王瑾连忙应下,心中暗叹,皇上这是认栽了,花钱买面子,也是安抚。

“还有,”朱瞻基目光扫过案上另一份礼单,“孙敬修进献的那具‘千里镜’(天文望远镜),现在何处?”

王瑾忙道:“回皇爷,就在殿外廊下,奴婢这就命人抬进来?”

“抬进来。”朱瞻基挥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被那谢恩表勾起的不快,却也夹杂着几分对这件新奇物事本能的好奇。

两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用锦缎覆盖的长条木箱抬了进来。打开后,一具造型奇特、由黄铜和精磨水晶(玻璃)制成的长管状器物,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闪烁着冷冽而精密的光芒。旁边还放着一卷装帧精美的绢帛册子。

王瑾拿起册子,呈给朱瞻基:“皇爷,这是孙敬修附上的‘使用说略’。”

朱瞻基冷哼一声,接过册子,随手翻开,本带着几分挑剔的目光,但很快便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册子图文并茂,详细说明了如何安装、调试、如何用一旁附赠的小型支架(简易三脚架)固定,以及如何通过末端的旋钮进行精细调焦,甚至还绘有几种不同天体的观测示意图,语言通俗,步骤清晰。

“这孙敬修,心思倒是缜密……”朱瞻基下意识地喃喃道,脸上的愠怒不由淡去了几分。对于一个追求效率和精确的统治者而言,这种条理分明、考虑周全的做事方式,本身就容易引起好感。

他按捺不住好奇,依照“说略”指示,命太监将望远镜架起,对准了窗外即将完全暗下来的夜空。他亲自俯身,将眼睛凑近目镜。

起初是一片模糊的晕光,他回忆着说明,小心翼翼地旋转调焦旋钮……

骤然间,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瞬间僵直!

原本只是模糊光点的星辰,在镜中骤然被拉近、放大,变得清晰无比!月亮的轮廓不再是朦胧的玉盘,其上的环形山、阴暗的“月海”地貌,竟如此狰狞而清晰地扑面而来!那种仿佛咫尺天涯、触手可及的震撼,远超任何文字描述!

“这……这……”朱瞻基直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甚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真实的夜空,又再次俯身确认镜中之景,反复数次,“何止千里!这简直是……简直是捅破了这片天!”

自幼熟读典籍,他自然知晓《永乐大典》中浩如烟海的记载,知晓张衡的浑天说、古老的盖天说辩论。但知道理论是一回事,亲眼“触摸”到苍穹的细节,则是另一番石破天惊的灵魂冲击!这小小的镜筒,竟然将圣贤书中玄之又玄的宇宙,如此直白、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震惊过后,一股寒意却骤然沿着他的脊椎窜升而上。

君权神授,天子受命于天……这套维系了千年帝王统治的至高法则,其神秘性与权威性,很大程度上构建于人对茫茫宇宙的无知与敬畏之上。如今,这具“千里镜”却仿佛拥有了一种可怕的力量,能够窥探天之奥秘,甚至……解构那份神秘!

此物若流传于世,人人皆可仰观宇宙,那“天”的威严何在?“天命”的独一无二性又将如何维系?这东西,是宝物,但更是一把可能动摇统治根基的双刃剑!

他脸上的震惊与赞叹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重与深深的忌惮。他缓缓直起身,目光从望远镜上移开,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王瑾。”

“奴婢在。”王瑾也被皇帝瞬间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

“将此物,连同这份‘说略’,即刻秘密送往司天监监正处。”朱瞻基的语气不容置疑,“告诉他,此乃宫内秘藏前朝遗宝,今偶然寻得。命其亲自掌管,秘密使用,严禁外传。每有观测所得,需直接密奏于朕,不得有任何遗漏,亦不得与任何外人道及观测细节。违令者……以窥探天机、图谋不轨论处!”

“是!奴婢遵旨!”王瑾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此物的敏感程度,连忙指挥太监小心装箱覆盖,亲自督办此事。

朱瞻基独自留在殿内,目光再次投向深邃的夜空,心潮却再也无法平静。孙敬修献上的这份“大礼”,其带来的震撼与冲击,远超过之前所有的风波。它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但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统治本能的、最深切的警惕。

同时,这一次与朝臣的博弈,让他挫败感极深。他原本以为皇权至高无上,乾坤独断,却没想到在这张由文官、勋贵、乃至民间商业利益共同编织的巨网面前,自己的意志竟会如此步履维艰。强硬推进,换来的却是更强烈的反弹和自身的难堪。

“稳…比进更重要…”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咀嚼着这个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教训。皇祖父五次北征,固然功勋彪炳,却也耗空了国库。父亲登基后,力行仁政,与民休息,虽时间短暂,却赢得了人心。自己登基以来,是否太过急于求成?北伐虽胜,代价亦巨;整顿漕运,牵扯无数;欲控商号,碰壁而归…

或许,眼下最需要的,并非大刀阔斧的进取,而是沉心静气的稳固。先稳住朝局,稳住民心,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就像这星空,看似寂静不变,实则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与规律。

同时,一股难以释怀的暗气,在他心中盘旋。你们这些腐儒,不是满口仁义道德,不是要“与民休息”吗?好,朕就如你们所愿!

一个带着些许负气,却又暗合当下时势与内心一丝隐秘期盼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既然在朝堂上难以施展拳脚,屡屡受挫,不如暂时收敛锋芒,将注意力转向一些…看似“无为”的领域。文官们不是总把“修身养性”、“敬天法祖”挂在嘴边吗?那朕便做给他们看!

“王瑾。”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奴婢在。”王瑾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

“传朕旨意,”朱瞻基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对着无形的对手宣告,“朕近日感念祖宗创业维艰,守成不易,尤觉天意幽远,政事繁冗,欲静心修德,参玄悟道,澄澈心神,以期上邀天眷,下抚黎元,亦为……宗庙社稷祈福。一应日常政务,仍由内阁与司礼监依例妥善处理,非军国要务,不必频来烦扰。”

王瑾听得一愣,心中飞快盘算:皇上这是……要效仿前代帝王,潜心修道?这固然是个远离朝堂纷争的由头,可……

不待他细想,朱瞻基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似真似幻:“着令在京各道观荐举精于丹鼎、科仪之高道,朕欲咨询玄理。另,于西苑择一清净殿阁,布置法坛道场,一应器物,务求精洁。朕要定期斋醮,虔心祈福。”

这道旨意,看似突如其来,却又似在情理之中。在王瑾听来,皇帝此举用意极深。明面上,是以“修道”为名,暂避朝堂锋芒,将重心从纷繁的政治博弈中,抽身出来,转向一种看似超脱的精神追求。这无疑是对那些逼迫他的文官集团一种无声的抗议与消极的应对——你们不是嫌朕不够“修德”吗?朕便修给你们看!

暗地里,王瑾也能隐约察觉到皇帝更深层的心绪。接连的挫折,特别是“国本”之事带来的无形压力,或许真让这位年轻的皇帝对冥冥之中的天意产生了几分敬畏与希冀,期盼能通过玄门之道,感动上苍,为社稷,也为自己,求得一丝福佑与转机。这既是政治姿态,也未尝不是一种真实的情感寄托。

“是!奴婢遵旨!定当尽心办理,不敢有误!”王瑾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领命,悄然退下安排。皇帝要清修,这宫里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暖阁内,重归寂静。朱瞻基独自走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以修道之名退居幕后,并非放弃,而是以退为进。他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彻底复盘登基以来的得失,冷静地审视朝堂上每一股势力的真实图谋,为自己、为大明谋划一条更稳妥的长远之路。你们在朝堂上为眼前利益争得头破血流,朕便在深宫之中,锤炼朕的“心”与“术”。这场修道,将是他下一个阶段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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