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祚再续：汉王的续命棋局 第80章 釜中珍馐，暗藏惊疑

夜幕降临，凛冽的寒风席卷着漠北荒原。明军大营内，却弥漫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令人倍感温暖与满足的气息。

随着后勤辎重队的陆续抵达，一批批由“广源号”紧急生产、包装简陋却内容实在的“方便面”与风干牛肉，被分发至各营。起初，士卒们对着这些干硬弯曲的面饼和硬邦邦的肉干，还颇有些疑惑不解。但当伙头军按照随物资附送的“食用之法”，架起大锅烧沸水，将面饼投入，再加入那些散发着奇异咸香味的粉末料包时，奇迹发生了。

不过片刻功夫，一股浓郁诱人的面食与肉香混合的奇特香味，便随着蒸腾的热气，迅速弥漫开来，飘散在整个营地上空，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开饭了！尝尝新粮！”军官们高声吆喝着。

士卒们排着队，将热气腾腾的汤面舀入自己的粗陶碗中。看着碗里柔软舒展的面条，闻着那从未体验过的、带着油荤和酱香的强烈气味，许多人都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吃下第一口时，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

面条爽滑，汤味咸鲜浓郁，更重要的是——这是热乎的！在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能喝上一碗滚烫的热汤面，对于这些平日里大多以冷硬干粮、咸菜甚至饿肚子为主的普通士卒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奢侈和享受！

“老天爷！这…这是什么神仙吃食？！”

“香！太香了！比俺娘做的擀面条还香！”

“还有肉味儿！这汤里绝对有肉味儿！”

“热乎！真他娘的热乎！肚子里都暖了！”

军营各处，顿时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赞叹声和唏哩呼噜的吃面声。士卒们围坐在篝火旁，捧着热碗，吃得满头大汗，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感。以往行军，能有点炒面（炒面粉）烙饼就咸菜就算不错，盐饷被克扣是常事，嘴里能淡出鸟来。如今这又是油又是盐又是肉味的热汤面，简直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仙肴！

“兄弟们！听说这叫‘方便面’！是京城里的大商人感念咱们辛苦，特意献上来给咱们吃的！”有消息灵通的小军官趁机宣扬。

“这商人是个好人啊！”

“要是天天能吃上这个，打鞑子俺更有劲了！”

“没错！跟着英国公，有肉汤面吃！杀光鞑子！”

一碗看似普通的方便面，因其无与伦比的便捷性和在此情此景下堪称“奢华”的口味，极大地抚慰了将士们疲惫的身心，甚至悄然转化为一种实实在在的士气和凝聚力。英国公张辅和各级将领巡视营房时，看到士卒们精神饱满、士气高昂的景象，心中对那天津商人孙敬修，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赞许和感激。

…

然而，在这片普遍洋溢着满足与兴奋的氛围中，却有一小撮人，表现出了些许“不合时宜”的异常。

他们就是被安置在营区一隅、处于严密监视下的“灰雁部”俘虏。

当军士也将两桶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和一小盆牛肉干送过来时，这些“草原汉子”们，也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纷纷露出“惊奇”、“好奇”甚至“贪婪”的表情，表演得十分到位。

“哦！长生天！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一个汉子“夸张”地吸着鼻子。

“是面？怎么是弯的？还这么硬？”另一个拿起一块面饼，左看右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快！快煮来尝尝！”众人“迫不及待”地催促着看守的明军伙夫。

当面煮好，他们分到碗里，开始吃的时候，那种“表演”的痕迹，在细微处开始显现出来。

他们吃面的动作很熟练，甚至有些人下意识地就想用筷子去搅散面饼，对于那浓咸的汤底和硬韧的面条口感，并没有表现出普通牧民第一次接触这种高度加工食品时应有的那种过度惊讶或不适。有人甚至差点下意识地评论一句“这批次火候还行”，话到嘴边才猛地刹住，改为含糊的“唔…好…好吃！”

更重要的是，他们眼中缺乏那种发自内心的、第一次品尝到惊天美食的震撼和狂喜，更多的是一种…努力表演出来的惊喜，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住的、源自熟悉感的困惑与不适。

这种细微的差异，普通军士或许察觉不到，但却未能完全逃过奉命“款待”并混在后勤人员中观察他们的那名锦衣卫暗桩的眼睛。

这名暗桩不动声色，一边给他们添加热水，一边貌似随意地搭话：“怎么样？这‘方便面’滋味不错吧？听说你们草原上，可吃不到这等精细玩意。”

“灰雁部”头目立刻咽下口中食物，脸上堆满“感激”和“惊叹”：“是啊是啊！军爷！这…这简直是天神赏赐的美食！我们…我们以前最多吃点肉干奶疙瘩，哪吃过这个！太香了！多谢军爷！多谢大明元帅恩典！”语气夸张，略显浮夸。

其他成员也纷纷附和，赞美之词层出不穷。

暗桩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离开时，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这群人…表现得太过了点。他们对这新奇食物的适应速度，快得有些不合常理。而且，总感觉他们那股子惊喜底下，藏着点别的什么东西。他将这点细微的观察，默默记在了心里。

待明军看守稍微走远些，“灰雁部”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微微有些沉寂。

“妈的…”一个年轻点的成员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别扭，“差点说漏嘴…这玩意儿咱都吃了小半年了，还得装得跟头一回见似的…”

“闭嘴！”头目低声呵斥，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饿得快死的穷牧民！不是…不是…”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眼神复杂地看着碗里熟悉的面饼和油花，“都给我演像点！谁出了岔子，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众人默默点头，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尴尬。扮演陌生很容易，但扮演“第一次见识”自己早已熟悉甚至有些吃腻的东西，还要演出那种震撼感，实在是一种煎熬和心理上的挑战。这种细微的破绽，在平常或许无伤大雅，但在英国公张辅和锦衣卫这些洞察力极其敏锐的人眼皮子底下，任何一个不自然的细节，都可能成为点燃怀疑的导火索。

…

中军大帐内，张辅正听着后勤官汇报今日粮草分发情况及士卒反响。

“……士卒们对此新式军粮反响极佳，士气为之大振。皆言此物味美顶饿，更兼热食暖身，实乃军旅至宝。”后勤官语气中带着欣喜。

“嗯。”张辅满意地点点头，“此物确有大用。那孙敬修，倒是个有心人。后续供应，务必保障，不得有误。”

“是！国公爷。”后勤官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只是…下官奉命观察那‘灰雁部’众人，彼等食用此面时，虽也赞不绝口，然…然总觉其神色间，惊喜有余，而震撼不足，适应颇快，不似初见新奇之物者。当然，此或为下官多虑…”

张辅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深邃：“哦？有这等事？详细说来。”

后勤官便将暗桩观察到的细微异常，以及自己的感觉，详细禀报了一遍。

张辅听完，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随即淡淡道：“知道了。或许草原部族，于饮食一道，别有见解。此事本帅心中有数，你下去吧，继续留意即可，勿要惊动他们。”

“是！”后勤官躬身退下。

帐内只剩下张辅一人。他放下笔，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帐外“灰雁部”被看管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而锐利。

“方便面…‘灰雁部’…过于适应…”他低声自语，几个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在他精于谋略的大脑中开始隐隐串联。

“孙敬修…天津卫…广源号…”他又想起了那个进献此物的商人。

“看来，这漠北的风，吹来的不光是沙子和血腥啊…”张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有点意思。”

他没有立刻采取任何行动，但内心的警惕性，已被悄然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那碗热气腾腾、备受赞誉的方便面，在带来士气与便利的同时，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暗流涌动的明军大营中，激起了层层不易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