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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明祚再续:汉王的续命棋局 > 第37章 黄雀在后,渊狱初开

山东,临清州外,荒僻的驿道旁,夜色浓稠如墨。

一道身影正踉踉跄跄地奔逃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华丽的玄色法衣早已被荆棘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与草屑。那顶象征“弥勒转世”的莲花宝冠不知遗落何处,长发散乱,汗水与灰尘黏在一起,遮住了他大半张曾显“宝相庄严”的脸。唯有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的不再是贪婪与狂热,而是被巨大恐惧吞噬后的惊惶与绝望。

正是从临清货栈仓皇出逃的“弥勒”。

兵败如山倒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将他所有的野心与幻想彻底粉碎。他亲眼看到核心长老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射倒,亲耳听到忠心护法在混战中的惨嚎。那座本可俯瞰战场的货栈,转瞬间成了催命符。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教尊威仪,在几名心腹拼死掩护下,从后门狗洞钻出,如同丧家之犬,一头扎进这荒郊野岭。“完了……全完了……”他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一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朱高燧!定是朱高燧那厮出卖了吾!还有顾晟!对,定是那顾晟老贼出的毒计!假意合作,实则借刀杀人,欲将吾等赶尽杀绝,好独吞功劳!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

极度的恐惧催生出扭曲的猜忌,他将所有失败归咎于那位远在彰德的“盟友”,咬牙切齿,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远处似乎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和犬吠,更是惊得他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扑向道旁更深的黑暗之中。

……

就在他几乎力竭,瘫软在一簇灌木后瑟瑟发抖,以为在劫难逃之际,道旁黑暗中,竟缓缓驶来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马车通体漆黑,拉车的驽马也显得无精打采,车辕上坐着一名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车夫。

马车在他藏身的灌木丛前悄然停下。

“教尊勿惊,可是欲往彰德?”车夫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弥勒”猛地一颤,惊疑不定地抬头,死死盯着那辆马车和车夫,手悄悄摸向怀中暗藏的淬毒匕首:“你……你是何人?!”

车夫并未下车,只是微微抬起斗笠,露出一双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平静的眼睛:“奉顾晟先生之命,特来接应教尊。临清事急,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上车,送教尊至安全之地。”

“顾晟?”弥勒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但旋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他……他为何此时才来?为何是这般模样?有何凭证?”

车夫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物,在微弱月光下晃了晃——那是一枚半片青铜虎符,边缘磨损严重,却隐隐能与弥勒怀中另半片残符吻合!这正是当初赵王府与弥勒教约定紧急联络的信物之一!

见到这确凿的信物,弥勒心中最后一丝警惕瞬间瓦解,巨大的劫后余生感涌上心头,几乎让他涕泪交加:“真是顾先生!天不亡我!快!快走!”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地从灌木后爬出,踉跄着扑向马车。

车夫无声地打开车门。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有些异样的气息。

弥勒一头钻了进去,急促地催促:“快!快走!后面可能有追兵!”

就在他适应车内昏暗,想要喘息片刻之时,突觉颈侧猛地一痛,仿佛被什么尖细之物刺入!他惊骇欲绝,想要挣扎呼喊,却发现四肢瞬间麻痹无力,意识如同被投入冰水般迅速模糊、沉沦……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车夫那双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冷漠的眼睛,以及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教尊累了,好生歇息吧。”

……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寒意与剧烈的头痛将弥勒从昏沉中拽醒。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四周是粗糙冰冷的石壁,顶上悬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空气潮湿霉腐,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他试图动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牛筋索牢牢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嘴也被破布死死塞住。

恐惧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脏!这不是援手!这是陷阱!

他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绝望声响,却只是徒劳地磨破了手腕的皮肤。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在暗室的另一个角落,竟然同样绑着一个人!

赵王府的首席谋士,那个他刚刚还在咒骂的、理论上应该在临清某处运筹帷幄的顾晟!他怎么也会在这里?!还被同样绑着?!

刹那间,弥勒猛然想起一事!就在石佛口密谋之后,他与顾晟分头行动。顾晟曾言,为策万全,他将亲赴临清,利用赵王早年布下的暗桩,坐镇幕后,以便更精准地协调各方,确保刺杀太子之事万无一失,并在事成之后第一时间掌控局面,将最大利益牢牢抓在赵王府手中。

——可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看其模样,分明也是遭了暗算,被擒获于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瞬间与他之前在货栈中对赵王的猜疑连接起来:

“难道……难道是赵王朱高燧?!他见事败,欲杀人灭口,连自己的首席谋士也不放过,要彻底抹去所有与他有关的痕迹?!”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但随即,更大的困惑和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否定了这个刚刚形成的念头!

“不……不对!” 他心中疯狂呐喊,“若真是赵王灭口,何须将顾晟也擒来此处?就地格杀,毁尸灭迹,岂不更干净利落?将他与我绑在一处,万一走漏风声,对赵王有何好处?这……这根本不合情理!”

刹那间,临清兵败前后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飞速闪回:官军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严厉清剿;核心心腹在混战中离奇毙命;自己如同被指引般逃向特定方向;那辆“恰到好处”出现的、持有信物的马车……以及现在,与顾晟一同沦为阶下囚的诡异场景!

一股远比先前猜测“赵王黑吃黑”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脊髓!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或许就错了!赵王朱高燧,恐怕也和他一样,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甚至可能是一枚被利用、被牺牲的棋子!

真正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这是一双他从未真正察觉、其力量与谋略却远超想象的手!它精准地利用了赵王的野心、利用了他弥勒教的狂热、甚至可能利用了北元的贪婪,精心策划了临清这场大乱。其目的,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刺杀太子,或者不仅仅是为了刺杀太子!它是要将所有人——他弥勒、顾晟(代表赵王)、乃至可能参与其中的北元势力一网打尽,全部拖下水,或者……全部纳入掌控!

而他和顾晟此刻的处境,就是这最终目的最恐怖的证明!他们从猎人、从棋手,变成了别人的猎物和筹码!

巨大的困惑和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藤,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黑暗中只有一双冷漠的眼睛,在至高之处俯视着他们这些挣扎的蝼蚁。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双眼睛的主人究竟是谁,目的为何,但这种完全脱离掌控、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的绝对无力感,才是最大的恐怖!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顾晟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带着痛楚的呻吟,猛地挣扎了一下,似乎彻底清醒过来。他晃动着被束缚的身体,试图看清周遭环境,当他的目光与弥勒惊恐绝望的眼神撞在一起时,他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

“呜!呜呜呜!”顾晟剧烈地扭动起来,被塞住的嘴里发出沉闷而愤怒的吼声,眼神死死瞪着弥勒,充满了质问和滔天的怒火,仿佛在说:“是你?!是你这妖人搞的鬼?!”

顾晟额角青筋暴起,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被背叛的惊怒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瞪着弥勒,用下巴剧烈地点着弥勒,又猛地扭动身体示意这囚禁的环境,再狠狠瞪向弥勒,其意不言而喻:

“是你?!是你这妖人设局害我?!什么‘教尊相邀,以商大事’!分明是你们白莲教背信弃义,设下陷阱!你们想干什么?!黑吃黑吗?!还是想拿老夫向朝廷邀功?!”

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以弥勒名义将他骗来的人,自然将滔天怒火和怀疑全部倾泻到弥勒身上。

弥勒被顾晟这突如其来的愤怒瞪视激得一愣,随即一股被冤枉的暴怒和长期以来对这位赵王谋士的忌惮与不满瞬间冲垮了恐惧!他也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向顾晟的方向蠕动,眼中喷射出怨毒和同样强烈的质问,仿佛在反驳:“放屁!你看老子像能把你我也绑起来的人吗?!是不是你们赵王府过河拆桥?!”

两个被紧紧捆绑的人,在这狭小昏暗的密室里,如同两条陷入绝境的困兽,用眼神、用被压抑的嘶鸣、用身体的剧烈扭动,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激烈无比的争吵和相互指责!

两人都无法说话,却通过最原始的眼神和动作,将猜忌、恐惧、愤怒和推诿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都坚信自己猜到了部分真相,却都完全偏离了事实的核心。这场无声的争吵,非但没有解开任何谜团,反而更加深了彼此的恐惧和绝望,也将他们背后代表的势力——赵王府与弥勒教之间那脆弱而充满算计的联盟,在这黑暗的密室中彻底撕得粉碎。

他们都在拼命地想从对方身上找到答案,却不知自己早已一同坠入了第三方精心编织的罗网,成为了别人案板上待宰的羔羊,甚至还在为谁更该被宰而相互撕咬。

这种荒谬而绝望的相互攻讦,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眼中残留的、交织着愤怒与恐惧的灰败。

……

就在二人喘息时,暗室沉重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身影缓步走入,挡住了门外透入的些许微光。来人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劲装,身形精干,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忘记,唯有一双眼睛,冷静得如同深潭寒冰,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刚刚从弥勒身上搜出的、刻有妖莲的黑色木牌。

弥勒和角落里的顾晟同时惊恐地望向来人,挣扎着发出呜呜声。

灰衣人目光淡漠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弥勒身上,开口了,声音平直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石佛口弥勒教尊?幸会。”他随手将木牌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彰德府赵王府,一等谋士,顾晟先生?你居然没死?久仰。”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两人眼中极致的恐惧与困惑,才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二位不必猜了。此地非是官府,亦非仇家。请二位来,是有一桩‘功德无量’的造化,要予二位。”

他走到两人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临清之事,尘埃落定。二位如今,已是‘死人’。于朝廷,于赵王,于白莲教众,乃至于北元,二位皆已在那场乱战中‘殉道’或‘尽忠’了。这世间,已无二位立足之地。”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弥勒和顾晟的心上。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灰衣人话锋一转,语气却依旧冰冷,“我家主人,惜二位之‘才’,愿给二位一个洗心革面、重塑性命的机会。此去一路,会有些许颠簸不适,但抵足之处,乃清净之地,只需安心‘劳作’,静思己过,他日或可得大自在。”

言罢,他不等两人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他们也无法反应),轻轻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走进两名同样穿着灰色短褂、面无表情的壮汉,动作麻利地将两套散发着浓烈恶臭、污秽不堪的破旧衣物套在弥勒和顾晟身上,又用两个散发着同样刺鼻气味的麻袋,将两人从头到脚牢牢罩住。

恶臭瞬间灌满口鼻,弥勒被熏得几欲昏厥,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恐惧。他听到身旁的顾晟也发出了剧烈的、被闷在麻袋里的挣扎呜咽声。

那灰衣人,代号“午”的听风阁临清站队长,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最后吩咐道:“时辰不早,送二位先生上路。记住,走‘香路’,务必平稳。”

“是!”两名壮汉低声应道,如同扛起两袋真正的秽物般,将不断扭动的麻袋扛上肩头,走向暗室之外。

那里,一辆运送农家肥的骡车早已准备就绪,车厢里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两个麻袋被毫不客气地扔进了车厢深处,掩盖在污秽之下。

车辕轻响,骡车缓缓启动,沿着偏僻的小路,颠簸着驶向远离临清、通往乐安方向的、被称为“香路”的秘密通道。

暗室内,“午”负手而立,直到骡车的声响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对角落阴影处低声道:“禀报癸大人,‘货’已发出,走乙字香路,送往‘百工坊’。”

阴影中,并无回应,唯有油灯的火苗,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暗室内,“午”负手而立,直到骡车的声响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走到墙角一处不起眼的缝隙前。他熟练地从中取出一套微型的密写工具和一只不及巴掌大的竹制信筒。

他迅速以炭笔在特制的薄韧棉纸上写下密语:

“临清‘香’‘晟’二货已收,乙路发往百工坊。午。”

写罢,他将棉纸卷紧,塞入信筒,用蜡封死。随后,他走到窗边,发出一声极轻微、模仿夜枭的唿哨。

片刻,一只羽毛灰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鸽子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棂上。“午”将信筒熟练地系在鸽腿之上,轻轻一托,鸽子便振翅而起,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北方乐安的方向悄无声息地飞去。

完成这一切,“午”再次环视这间即将被废弃的暗室。油灯的火苗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随即熄灭。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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