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墨,将广袤无垠的葬神荒原浸染得一片漆黑。寒风呼啸着掠过沙丘,卷起细碎的沙砾,打在四海商队的篷布和车辕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摸索。营地中央,几堆篝火顽强地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在黑暗中撕开几道口子,投下摇曳不定、明暗交织的光晕,勉强照亮着周围疲惫的人脸和堆积如山的货物。值守的护卫们裹紧了皮袄,抱着冰凉的兵刃,围着火堆或倚着车轮,强忍着困意,眼神警惕地扫视着火光之外的浓稠黑暗。荒原的夜,从来都不太平静,空气中似乎总是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凌霄背靠着一辆满载货箱的板车,置身于篝火光芒边缘的阴影里,这让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安全感。紫鸢依旧昏迷不醒,头枕在他的腿上,苍白的脸庞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脆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如同折翼的蝶。他给她盖上了商队提供的粗糙毛毯,但荒原夜间的寒意刺骨,她无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凌霄的心随之微微一紧。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同时将体内恢复不多的元力,化作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流,透过接触的衣物,缓缓渡入她的体内,驱散那梦魇中的寒意。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闭上眼睛,看似是在休憩,实则将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铺开,谨慎地覆盖了以自身为中心的数十丈范围。
营地并不大,近百号人的气息、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微弱声音,都在他神识的笼罩下清晰可辨。他能“听”到护卫们低声交换着对家乡的思念和对这趟行程的担忧;能“听”到杂役在梦中磨牙呓语;能“听”到拉车的沙犀兽在临时兽栏里反刍的声响;甚至能“听”到远处沙地下,一只沙蝎悄悄爬过时节肢摩擦的细微动静。
混入商队已有一日,紫鸢的伤势在他的暗中精心调理和商队提供的普通伤药作用下,总算没有继续恶化,断裂的经脉在生发雷霆残留的生机和丹药作用下缓慢愈合,但盘踞在心脉附近的最后一丝死咒本源依旧顽固,如同附骨之疽,随时可能反扑。她的身体,依旧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经不起任何大的颠簸。
那个看似和善的钱管事,表面答应收留,却派了两个机灵的伙计时不时“路过”他们这边,目光中的审视意味不言而喻。凌霄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装作懵然不知。眼下,隐匿和恢复才是首要任务。
然而,白日里偶然听到的关于“黑煞帮余孽”可能在“黑风口”活动的消息,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警觉神经上。黑煞帮……这个名号勾起了他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云风城的冲突,林轩的伤势,还有他们背后若隐若现的天衍教影子……若真在此地遭遇,麻烦定然不小。天衍教的触角,难道已经伸得如此之远,连这偏远的葬神荒原也不放过?
就在他思绪翻涌,仔细梳理着当前处境时,神识的边缘,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并非风声,也非沙粒滚动,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刻意到极致的衣物摩擦声,还有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收敛声。这声音来自营地外围,一处被阴影完全笼罩的干涸土沟。
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凌霄心中冷笑,面上却如同古井无波,连呼吸都保持着均匀绵长的沉睡状态,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他倒要看看,这深夜里摸进来的老鼠,究竟想干什么,又是受谁指使。
那道黑影对商队的布防和巡逻规律了如指掌,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部分,借助每一个视觉死角,每一个护卫转身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向营地内部渗透。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显然修为不弱,至少也在灵海境中期,而且极其擅长潜行匿踪。
令人注意的是,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绕过那些堆放普通货物的板车,对散落的财物看都不看,径直朝着营地中央,那辆最为华丽、属于钱管事的马车潜行而去。看来,是冲着某些特定的东西或者情报而来,绝非寻常毛贼。
然而,就在黑影即将接近马车,甚至能看清车帘上精致绣纹的刹那,他的脚步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扫过营地边缘,落在了板车阴影下相依偎的凌霄和紫鸢身上。尤其是在掠过紫鸢那张即便毫无血色、却依旧清丽脱俗的侧脸时,那黑影的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混合着惊艳、贪婪与淫邪的光芒,虽然只是一瞬即逝,却被凌霄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凌霄心底涌起,几乎要按捺不住。但他强大的意志力立刻将这冲动压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出手,固然能像碾死一只蚂蚁般解决这个败类,但也会彻底暴露自己的实力,之前的隐匿伪装将前功尽弃,还会将虚弱的紫鸢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黑影似乎也意识到此时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迅速收敛心神,如同壁虎般贴附在马车底部,手中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刀片,开始熟练地撬动马车底部的某个暗格。不多时,一枚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小巧玉简被他取了出来。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手的喜色,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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