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的瞳孔里,最后一丝关于 “自我” 的记忆正在快速消融 —— 像被狂风卷走的沙画,先是童年时师父递来的那株甘草的触感,带着晨露的微凉和草木的清香;再是尼罗河畔阿吉笑着递来的烤麦饼,麦香里混着阳光的暖意;最后是特洛伊战场上,乌卡用石斧为他挡下攻击时,金属护腕反射的火光。这些画面在删除波的冲击下明明灭灭,最终化作细碎的光粒,消散在意识深处。
他的指甲深深抠进记忆废墟里的断壁残垣 —— 那是古华夏医馆的青砖,表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药渍,是当年熬煮 “桂枝汤” 时溅落的痕迹。砖石在指尖寸寸碎裂,扬起的粉尘里,还裹着千年不散的当归、黄芪的药香。这是无数医者悬壶济世的见证,是地球医道最鲜活的根,可此刻,这些粉尘在删除波的扫过下,连 “存在过” 的证明都被粗暴抹去,化作虚无。
“巫医!是我啊!娜拉!” 娜拉的尖叫被时空扭曲的尖啸声撕成碎片,像被扯断的丝线,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绝望。她踉跄着扑向秦歌,实验袍早已被能量乱流绞成破烂的布条,露出里面沾满油污的内衬,几缕湿透的银发凌乱地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混着汗水和细小的血珠。她死死攥住秦歌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仿佛要通过这一点力道,将他从记忆消逝的深渊里拉回来:“我们在尼罗河畔躲过木乃伊的诅咒!你还记得吗?你用和平针灸图驱散了墓里的黑雾!我们在特洛伊平原救过那个被战争碎片困住的孩童,你为他缝补伤口时,他还送了你一朵野雏菊!你不能忘了这些!”
她的声线里,恐惧与绝望几乎要将字句溺毙,可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越来越凉 —— 秦歌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要融入周围的时空缝隙。
乌卡将半截石斧横在身前,斧刃上的金色火焰早已黯淡,只剩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他的金属护腕扭曲变形,缝隙间渗出的鲜血顺着臂腕往下淌,滴在石斧的木柄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魁梧的身躯在收割者的黑色光束下,显得渺小又倔强,每一次挥斧格挡,黑色光束与斧刃碰撞的瞬间,都震得他虎口绽开新的血口,指缝里的血染红了木柄。石斧刃口迸溅的火星,在浓稠的黑暗里转瞬就被吞噬,连一点光亮都留不下。
“巫医!清醒点!” 他的怒吼混着粗重的喘息,在扭曲的时空中显得格外苍凉,“俺的石斧还没砍够那些杂碎!你忘了我们要一起重建医道的约定了吗?忘了要让本源之树重新开花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自己的记忆也在悄悄流失 —— 他已经想不起部落草原的具体模样,只记得那里有温暖的篝火和烤肉的香气。
秦歌空洞的眼神突然微微颤动,像蒙尘的镜子被轻轻擦拭。他垂落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掌心,那里,“医道” 二字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金芒,像暴风雨夜海中,最后一座不会熄灭的灯塔。当熵寂收割者的终极删除波如灭世海啸般轰然压来时,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机械又果决 —— 没有丝毫犹豫,双臂高高举起怀中所有的记忆水晶,水晶在他掌心排列成圆形,七彩的光在水晶间流转,形成一道脆弱却璀璨的光盾。
“不 ——!” 娜拉撕心裂肺的哭喊被能量轰鸣瞬间淹没。她知道,记忆水晶与删除波硬碰硬,秦歌会被两股能量的对冲彻底撕碎。
十二块记忆水晶与黑色删除波相撞的刹那,整个宇宙仿佛被撕开一道光的伤口。水晶表面的裂纹里,突然奔涌出无数条彩色的光河,顺着碰撞点向四周蔓延 —— 淡棕色的光河里,美索不达米亚泥板医书的楔形文字在沉浮,能看到当年的医者蹲在泥板前,用芦苇杆一笔一划刻下 “治腹痛方:薄荷与蜂蜜同煮” 的场景;青色的光河里,华佗研制麻沸散时皱起的眉峰清晰可见,他反复调配草药,指尖沾着药粉,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眼前的药罐;白色的光河里,南丁格尔提着油灯穿越战火的光晕在闪烁,她弯腰为伤员包扎伤口,油灯的光映着她温柔却坚定的脸。
所有文明的医道记忆在这一刻剧烈沸腾,“医道” 二字在光河中央被淬炼得愈发璀璨,像一颗凝聚了所有信念的星辰。可这璀璨却也在能量对冲中摇摇欲坠,水晶的裂纹越来越多,随时可能彻底碎裂。
“记忆水晶正在改写物理法则!” 娜拉的眼镜片蒙上一层水雾,不知是紧张的汗水还是绝望的泪水。她颤抖的手指疯狂敲击着冒着青烟的键盘,键盘上的字母已经模糊,可她依旧凭着肌肉记忆在操作,“强相互作用力、电磁力... 所有基本力都在失控!空间结构正在被强行重组,我们会被卷入力场风暴的!”
话音刚落,实验台边缘的警报器突然 “砰” 地一声炸裂,迸射的金属碎片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乱码,希望能找到一丝转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