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华岩寺笼罩在一片薄纱般的山岚之中。
古刹的飞檐斗拱在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钟声悠远,檀香袅袅,仿佛昨夜山道的焦痕与戾气都被这佛门清净涤荡一空。
禅房内,光影柔和。法空大师与明心禅师对坐于蒲团之上,中间一方矮几,清茶两盏,热气氤氲。
陈潜与鹿呦侍坐一旁,安宁祥和。
法空大师捻动菩提念珠,声音温润平和:“潜儿,昨贾千山之事,此獠盘踞峨眉嶂,如毒藤附骨,阴险狡诈更胜阿术鲁之锋芒。我华岩寺虽处深山,亦非净土。昨夜山道之事,便是蛇信初探。”
陈潜眉宇间沉凝:“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观其行事,狠毒卑劣,意在瓦解人心,断我根基。此獠不除,闽粤武林永无宁日。”
他话语沉稳,眼底却掠过一丝锐利如剑的寒芒。
明心禅师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映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了然:
“阿弥陀佛。树欲静而风不止。归化堂觊觎东南佛门之心,路人皆知。蒲受根以行宣政院之名,行搜刮庙产、钳制僧尼之实。华岩寺香火鼎盛,又兼有护寺武僧传承,早已是那毒蛇眼中之钉。昨夜之扰,恐非孤立,只怕……”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禅房的宁静。
“方丈!方丈不好了!”知客僧净相的声音带着惊惶与愤怒,在门外响起。
他额角包扎的白布下隐隐渗出血迹,正是昨夜被殴打的痕迹。
法空大师神色不变,只微微抬了抬眼皮:“何事惊慌?”
净相推门而入,气息微喘:“禀方丈!归化堂……归化堂的人来了!是……是达瓦钦赞上师!带着双木集那几个泼皮!堵在山门外,口口声声说要……要接管华岩寺!清查寺产,登记僧籍!”
禅房内的空气骤然一凝。
法空大师缓缓起身:“阿弥陀佛。该来的,终究要来。明心师弟,潜儿,鹿施主,随老衲去会一会这位‘上师’。”
一行人穿过洒扫洁净、落满金色银杏叶的庭院,朝着山门方向行去。
山门前,气氛剑拔弩张。几名无赖泼皮簇拥着一位身穿杏黄僧袍、面容枯槁的老喇嘛,堵在古朴的青石门楼下。
寺内的几位僧人,结成半圆形阵势,将来者拦于门外。他们个个脸上写满悲愤,却仍强自克制,目光紧锁那嚣张的番僧。
“阿弥陀佛。”一声平和却极具穿透力的佛号响起,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压下了场中的喧嚣。
法空大师缓步走出山门,灰袍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陈潜紧随其后,左手虚按剑柄,身形挺拔,目光沉静地落在达瓦钦赞身上,如同磐石,不动如山。明心禅师和鹿呦则站在法空大师侧后方。
“上师,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法空大师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达瓦钦赞干瘪的嘴角扯动,如同枯树皮撕裂,发出沙哑尖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异域腔调:
“无量光佛!法空师兄何必明知故问?行宣政院法令昭昭,天下寺宇,莫不归宗。大元皇帝陛下垂恩,着令归化堂辅弼行宣政院,整肃僧伽!本座奉院尊法旨,特来‘襄理’华岩寺事务,厘清庙产,遴选明事理、尊王化的高僧执掌寺务!此乃天命所归,亦是尔等僧众的福缘!”
法空大师双手合十沉声道:“上师差矣!我华岩寺乃汉地禅宗古刹,自有法度传承,千百年来弘法利生,清规谨守,何曾需外宗‘襄理’?更不敢劳驾大师遴选!”
“法空师兄此言差矣!”
达瓦钦赞声音如同生锈铁片刮擦石头,沙哑刺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暴戾,
“大元皇帝洪福齐天,泽被四海,佛门亦得沐恩光。行宣政院乃奉天承运,尔等汉僧,莫非存心抗拒圣命,藐视佛门正朔?”
法空大师双眸澄净,合十缓缓道:
“阿弥陀佛。佛在众生心,法本无南北。弘扬正法,自应因地制宜,何需强定正朔?行宣政院好意,老衲心领,然华岩寺数百年清修自有法度,不敢劳动上师尊手‘襄理’。
至于庙产僧籍,清册俱在,年年供奉朝廷,从不短缺,亦无丝毫藏掖。上师若是不信,自可遣公正之员查证,老衲与全寺僧众在此恭候。”
“哼!巧言令色!”达瓦钦赞细眼眯起,枯爪般的手指捏动骨珠更急促几分,脸上戾气横生。
“看来法空师兄是铁了心要自外于佛门新局!既是如此……”他话音陡然转厉,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华岩寺众僧坚毅的脸孔,停在不动如山的法空身上,
“我佛亦有金刚怒目!为破除邪障,护持正法,少不得要以力证道!法空师兄既是一寺之主,贫僧便以密宗无上印法,讨教贵寺禅宗绝技!以武论道,胜负为凭!若贫僧侥幸胜得半招,还请法空师兄率合寺僧众,跪迎行宣政院法旨!如何?”
此言一出,山门前一片死寂!几个护寺武僧气得脸色发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