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驿。
风自海疆之滨卷来,带着咸腥的湿冷气息,掠过驿道两旁连绵不绝的茂密榕林。
榕树巨大的根须虬结如蟒,枝桠蔽日,使得通往福州城这段本就僻静的小径更添几分阴沉肃杀。
午后日光艰难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明灭不定,宛如蛰伏的巨兽在呼吸。
马蹄敲击在布满落叶的坚硬土路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嘚嘚声,由远及近。
一支十余人的马队,正沿着这小径狂奔而来。
为首者,正是那临安秘遣、心高气傲的喇嘛高手仁增上师,他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精钢打造的沉重降魔杵隐在宽大的绛红僧袍袖中。
紧随其后的骑士,清一色身着紧身劲装,外罩玄色皮甲,马鞍两侧挂着连鞘长刀与制式劲弩,神情警惕,目光如刀般扫视着两侧幽暗的榕林。
正是玄冰教与血刀门混编的玄甲血卫。
风吹拂着巨榕垂下的根须,发出细微的呜咽。
榕林深处,两双眼睛透过密集的枝叶与虬结的根须缝隙,死死锁定着越来越近的马队。
陆昆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伏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巨岩之后,浑身筋肉贲张。
他那条特制的、儿臂粗细、浸过桐油的虬龙鞭,此刻如一条等待噬人的毒蟒,紧紧缠绕在他粗壮的右臂之上,鞭梢被他狠狠攥在左手里,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看着仁增上师傲然驰骋的派头,他胸中那股积蓄了数日的狂猛怒火如同滚油般沸腾,低声咒骂几乎从牙缝里迸出来:
“直娘贼!装神弄鬼的秃驴!等下老子就让你尝尝虬龙鞭的滋味,把你那身骚包的红皮子抽烂!看你还敢不敢替蒙元鹰犬卖命!”
他那双环眼中跳动着近乎疯狂的嗜血光芒,如同盯紧了猎物的野狼,喘息声粗重,每一次吐息都喷出浓烈的血腥气与战意。
杀性一旦被点燃,便如同烈火燎原,难以遏止。什么佯攻,什么诱饵,都已抛在脑后,他只想痛快淋漓地撕碎眼前这帮杂碎!
紧挨着他俯卧在另一片树根下的盘石头,则宛如一头沉默而躁怒的犀牛。
靛蓝头帕下,一双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死死瞪着仁增和紧随的玄甲血卫。
他脑中翻腾的不是什么计划策略,只有蓝峒山寨被焚毁时冲天的大火与族人的惨嚎。
眼前这些蒙古人的走狗爪牙,身上沾染的每一滴血债,都让他胸膛几乎炸裂!
“狗贼!狗贼!”他在心中无声咆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兽性低吼。
他手中那把沉重的砍柴刀,刀身磨得异常光亮,在斑驳的光影下闪烁着冰冷的幽芒,刀柄被他粗粝如树皮的大手攥得吱嘎作响。
这把刀,今日定要饮饱仇寇之血!
倏忽间,马队已至设伏之地!
“动手!”一声短促至极的低吼,如同旱地惊雷,撕裂了林间的寂静!
“吼——!”盘石头一声狂啸,整个人如同挣脱铁链的蛮兽,猛地从树根后弹起!他左手狠狠一拽!
哗啦!
事先精心布置在道旁的粗壮藤蔓与坚韧缆绳混合的拦马索,如同毒蛇骤然昂首,瞬间绷紧,离地不足一尺高,猛地出现在狂奔的马蹄前方!
冲在最前面的仁增座下那匹神骏的青骢马正全速奔驰,猝不及防!
唏律律——!
青骢马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长嘶,后蹄猛蹬试图刹停,但巨大的惯性让它如同被巨锤击中!
前蹄狠狠撞在拦马索上!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青骢马惨嘶着轰然向前扑倒!巨大的马身如同倒塌的巨塔,带着难以想象的千钧之力砸向地面!
马背上的喇嘛僧确实了得!
电光石火之间,一声尖利藏语佛号脱口!
红影乍现!
在那巨马即将将他压成肉泥的刹那,仁增双足在马鞍上重重一点,身形竟如大鹏般冲天而起!
宽大红袍被劲风吹得猎猎翻飞,竟借了这一坠之势拔高丈许,避过了倒栽葱的厄运!
但他仓促间腾空,身形难以立刻稳住。
紧随其后的两骑玄甲血卫反应也是奇快,眼看头马绊倒,猛然勒缰!
唏律律!
座下马匹前蹄高高扬起,险险避过绊索!但也正撞在失去平衡、轰然倒塌的青骢马躯干上!
惨嘶一片,马失前蹄,连人带马翻滚在地,卷起漫天烟尘!
“狗鞑子!纳命来!”盘石头根本不等烟尘落下,整个人像一颗掷出的铁胆,带着咆哮猛然撞向那刚从半空狼狈落地的红影喇嘛!
他眼中只有刻骨的仇恨,哪管什么招式章法,沉重的砍柴刀挟裹着千钧蛮力,裹着骇人的风雷之声,朝着仁增的面门兜头就劈!
那气势,竟是要将对方连人带杵一同劈成两半!
“石头兄弟!缠住他!”几乎在盘石头扑出的同时,陆昆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他那魁伟的身形比盘石头慢了一线,却带着更凌厉、更阴狠的杀机!虬龙鞭终于挣脱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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