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引路在前,二人一前一后,穿梭于曲折如迷宫的地堡深处。
石壁凝露,两侧兽首灯台每隔十余步便摇曳着昏黄油火,勉强照亮脚下粗糙石阶和冰寒甬道。
陈墨将楚飞引至一处高悬于中央大厅石壁的隐秘石廊入口。
此处借天然岩脊与人工浮雕阴影构造出绝佳窥测死角。廊口设有精密“九转盘龙锁”,由繁复金属机括与巧设翻板构成。
陈墨屏气凝神,指尖在几处隐秘凸起疾点数下,划过玄奥轨迹。数声轻微“咔哒”,尺许见方缝隙悄然开启。
窥孔之下,整个宏阔大厅景象尽收楚飞眼底。
厅中,任天行披着洗旧的玄色短褂,脊梁挺直如枪,端坐宽大花梨书案之后。案头檀香袅袅。
他面沉似水,虎目开阖间精光流转,状似随意拨弄案上黄铜星盘,实则全副心神凝聚厅中三人身上。
下首客席,果坐三人。为首者正是陈潜!
楚飞心口如遭重锤!
那身素雅青衫早已风尘仆仆,几处撕裂泥污斑驳,显是跋涉千难万险。面颊清减几分,下颌线条愈发刚硬如削,眼角眉梢疲惫难掩。然那双如古潭寒渊的眸子依旧沉淀,甚至沉淀之下隐隐透出历经生死磨砺后更胜往昔的内敛锋芒。
背脊如松,端坐如山,“朝天剑”裹于褪色粗布囊中,古朴剑柄微露,吞吐无形锐气。
其侧那银铃声主,自是鹿呦。
她换了鹅黄劲装,虽染尘埃,娇颜如初春蓓蕾犹绽,灵动眼眸顾盼间生机未减。好奇打量周遭冰冷石壁与粗粝机关枢纽,活泼神采未失。
鹿呦身侧一女子,靛青蜡染短褂筒裙,银饰布帕覆顶,一身浓郁苗疆气息。
轮廓分明,五官深邃,尤其那双眸子,大而明澈却静若深秋古潭。
“二弟——!” 一声穿石裂壁的呼喊,透过厚重翻板与下方话音,清晰震响于厅堂!
陈潜端坐身形猝然一凝!那双古潭般深眸乍抬如电,精准无比锁向楚飞藏身石廊!沉稳面容如冰湖乍裂,波澜微漾!
鹿呦被这熟悉呼唤惊得玉碗险倾,失声惊呼:“楚大哥?!”
任天行虎目中精光暴涨,霍然起身,魁梧身形若巨峰拔地而起,声震穹窿压下瞬息惊疑:“是友非敌!陈师爷,请开门迎客!”
“咔哒、咔嗒…轰隆!”石廊上方一连串清晰机括转动!
厚重石壁缓缓滑开通道,露出石梯与两道人影。
楚飞一手扶壁,强抑肩痛与半身虚乏,左手撑体,一步一踏走下石阶。目光如电,穿越石厅烟尘火光,直刺陈潜面门。
陈潜早已离座,急步上前迎向阶口。
兄弟二人,一在地面,一在石阶,目光凌空交汇!万般思念、离别、追寻、坚守之情,尽在无声处奔流沸腾!
楚飞张口,喉头堵塞,彻骨冰寒难敌心头滚烫,终化作沉哑一句:
“二弟……终于……回来了!”
“大哥!” 陈潜身形挺立如松,步履却隐带风雷之势,转瞬便至阶前,仰首望定楚飞。
火光跳跃,照亮他眼中血丝、面上新添风霜刻痕,下颌棱角愈显孤峭。
“楚大哥!”鹿呦如一道鲜亮疾风,绕过坐席闪至阶下。
少女明眸犹似往昔,唯眉宇间染旅途尘霜与憔悴。
她焦灼审视楚飞全身上下,目光在其裹伤布下仍透青黑寒气的右肩凝固,秀眉紧锁:“你的伤…?!”
楚飞深吸气,压下翻腾气血,踏下最后几级石阶。立足石砖冰冷,心却如石落潭底踏实。
他避开伤处,用力一拍陈潜肩膊,似欲将月余离愁尽付此掌之中。转向鹿呦,嘴角勾起豪迈笑意:“皮肉之损,何足挂齿!尔等平安归来,便是天幸!”
任天行捻动颔下三绺长髯,目光如鹰隼般掠过陈潜脸上沧桑、鹿呦灵动却略带倦意的双眼,最终定格于阿篱那身沉静神秘的蜡染裙裾之上。声如洪钟大吕,震荡石厅:
“琼崖绝域,朱崖凶顽。江湖遍传,月余前有对少年英侠,单枪匹马挑了那盘踞海疆数十载的朱崖水寨,‘覆海蛟’龙四海、‘归化上师’大日法王并其爪牙尽数伏诛!如此惊世豪举,莫非便是眼前二位?”
陈潜迎向任天行锐利如刀的目光,眼神沉静如万载寒铁,微微颔首,声调不高却字字铿锵,蕴藏踏平险阻后的淡然:
“朱崖社勾结元廷归化堂,横行琼海,鱼肉百姓,劫掠商旅。陈某与呦儿路见不平,诛其魁首,毁其巢穴,只为琼崖父老讨一分太平,不敢居功。”
鹿呦接口,语速急切:“任庄主不知,那大日法王阴险歹毒!若非陈大哥剑法通玄,更有七星岭下碧血冠蛇胆意外之助,硬抗了那妖僧的七煞鬼面珠剧毒,当真凶险万分!”
任天行虎目中神光暴涨,不禁击节赞叹:“好!那琼州朱崖社倚仗元廷之势,称雄南海作恶多年,多少豪杰饮恨!不想今日竟命丧少年英侠之手!痛快!当浮一大白!”
声震屋宇,壁上松明火星簌簌飘落。目光转向阿篱:“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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