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四月,燠热蒸腾。
陈潜、鹿呦、楚飞诸人自望海村分道扬镳后,一路向南,披星戴月,餐风露宿。
此际,已入雷州路地界,远眺处,烟波浩渺,南海已在数十里外若隐若现。
二人自广州启程,经高州辗转至此,连日奔波,虽身负上乘轻功,亦难免筋骨疲惫。
及至徐闻县城,但见此城依海而建,街衢两侧,多是渔行酒肆,海风咸腥之气,混杂着鱼干香气,扑面而来。
往来行人,多着短褐,肤色黝黑,步履间自有一番海疆儿女的豪迈。
陈潜寻了家整洁客栈落脚,叫了几味海味佐酒,与鹿呦商议明日渡海之事。
“听掌柜言道,明日辰时有渔舟往琼州白沙津,可搭载客人。”
陈潜放下酒杯,凝望窗外暮色苍茫的海港,“琼崖之行,前途未卜。那朱崖社盘踞海隅,乃巨寇凶顽,此去凶险倍增。”
鹿呦以银簪将鬓边碎发掠向耳后,秀眉微颦:
“武弋的寒毒阴损至极,云姐姐体内寒气若不及早驱除,恐危及性命。七星草乃疗毒引药,纵是龙潭虎穴,也须闯上一闯。”
她素手自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瓷瓶,“此乃临行前调制的‘避瘴丹’,你我每日服下一丸,可避瘴疠之侵。”
陈潜接过瓷瓶,入手微温,一缕清冽药香,夹杂着丝丝硫磺气息,沁人心脾。
他知此物珍贵,乃鹿呦精心炮制,心中感念,颔首道:“有姑娘回春妙手,此行定不负所望。”
翌日侵晨,天色未明。
陈潜、鹿呦早已抵至徐闻港。港内樯橹林立,大小渔舟随波起伏。
寻见昨日掌柜所指的那艘乌篷渔舟,船身狭长,船首赫然漆着狰狞海鱼图腾,两名水手正蹲踞船头,收拾渔网。
为首的船夫,乃一虬髯大汉,赤膊坦胸,古铜肤色上疤痕累累,见二人近前,声如破锣:“二位客官,可是要过海?”
陈潜拱手道:“正是。闻听今日渡往白沙津,欲搭船一程,船资任凭开口。”
那大汉咧嘴一笑,露出黑黄参差的牙齿:“二位宽心!我弟兄俩行走这海峡十余载,便是闭了眼睛,也能摸到白沙津!”
言罢,竟转身钻入舱中,只留一个精瘦矮子解缆。
鹿呦上得船头,秀眉微蹙,低声对陈潜耳语道:“陈大哥,此二人目光闪烁,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血腥气,不似善类。”
陈潜心下一凛,暗运内力探查,果觉那虬髯汉子与矮子船夫气息沉稳,步履落地生根,显是练家子,绝非寻常渔人。
他面色不动,掌力暗蓄腰畔朝天剑柄,沉声道:“多加小心。”
渔船离港,驶向浩淼南海。
初时海平如镜,朝日初升,万点金鳞耀于碧波。
鹿呦独立船头,海风拂动衣袂青丝,恰似一朵素莲临风。
陈潜盘坐舱中,手指拂过冰凉剑鞘,心绪翻腾:南海茫茫,七星草渺无踪迹,云姑娘伤势紧急,此行千斤重担,尽在一肩。
船至海心,但见怒涛汹涌,天水相接。
风浪骤起,小舟颠簸于波峰浪谷之间,恰似一叶随时碎裂的枯萍。
“客官坐稳喽!前方急流险恶!”虬髯大汉于船尾掌舵,粗声呼喝。
便在此时,惊变陡生!
那精瘦汉子佯装补网,手中割缆的鱼篙尖刀寒光一闪,悄无声息,如毒蛇吐信,斩向鹿呦腰肋!
其势迅猛诡狠,显是惯于厮杀!
与此同时,舵旁虬髯汉子亦悍然发难!
双手弃舵,自舵下掣出一柄蓝汪汪的分水峨眉刺,疾逾闪电,刺向调息中的陈潜心背!招数阴毒,正是海上匪寇惯技!
船舵既失,小舟猛地在浪中打横,狂摇不止!
电光石火间,陈潜“青莲心法”催至极致,灵台湛澈如明镜秋毫。
虽未张目,虬髯汉子偷袭的杀意与刃锋破空之声已清晰入耳!
“鼠辈敢尔!”
陈潜一声断喝,身形如被无形之力凭空移开半尺,分水峨眉刺“嗤”地刺空,深钉舱板!
陈潜顺势弹起,右手如鹰爪锁扣,直取对方腕脉!
说时迟那时快!
鹿呦面对拦腰弯刀,面凝寒霜,身形倏忽如燕,一招“燕子掠水”矮身避过,刀锋险险扫断青丝。
她不退反进,娇躯贴前,皓腕急抖,腰间金丝软鞭如灵蛇出洞,啪然脆响,正中精瘦汉子持刀手腕!
“呃啊!”精瘦汉子惨叫,弯刀脱手,腕骨剧痛欲裂,万没料到这娇柔女子鞭法如此狠辣。
精瘦汉子惨呼未歇,与虬髯大汉目光一触,竟心意相通!
二人同时暴喝一声,不再缠斗,足尖猛点湿滑船板,身形如怪鱼投海,噗通噗通两声,一左一右扎入怒涛之中,涟漪散处,踪影全无!
“不好!”陈潜心头剧震。
此二人入水如龙,绝非易与之辈。他虽察其异,却未料对方如此果决,一击不成立刻远遁。
更要命者——失去掌舵之人,这小小乌篷舟恰似风中败叶,在狂澜恶浪中旋转无定,船底龙骨与水相搏,咯吱作响,欲裂未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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