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深处的死寂被撕开又合拢,沉淀成比先前更沉的静谧。小安自混沌星云踏出时,并非凭遁术穿行,而是归墟的每一缕水元都自发退避、躬身相迎——这是海心之主与生俱来的威仪。他悬在昔日激战的虚空,周身气息敛如深海,冰蓝色眼眸扫过满目疮痍的天地,冥尊被镇压的深渊入口,残余幽冥死气正被海心之力如潮水涤荡,化作细碎的法则流光,消融在混沌之中。那具暗金骨骸远远匍匐,幽蓝魂火微弱闪烁,裹着臣服与茫然的复杂心绪,再无半分先前的凶戾。
他没有即刻离去,而是闭眼沉心,将神魂与归墟核心彻底相连。完整的定海神珠在体内流转如第二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四海潮汐。他“见”西海暗流中复苏的灵脉,“听”北海冰渊万年玄冰消融的脆响,“感”南海深处被污染的水族灵魂重获安宁的慰藉。掌控万物水元的浩瀚感漫漫心脉,却也裹着一丝天道般的抽离——仿佛站在云端看人间,连情绪都变得稀薄。他需刻意回想母亲掌心的温度、父亲转身时的决绝,才能将“小安”的人性牢牢锚在魂底。
一口浊气呼出,化作甘霖洒落在干涸的墟壤上,转瞬萌生出缀着水之精粹的灵草嫩芽。生灭随心,造化一念,这便是完整海心的权能。
是时候回去了。娘还在等他。
心念一动,周遭景象如水波漾开,下一瞬,他已立在东海孤岛的洞窟之外。海风携着阳光的暖意扑面而来,与归墟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洞窟内,守护结界感应到主人归来,无声漾开一道门户。小安轻步踏入,虽脚步极轻,却还是惊动了榻上浅眠的人。
小夭几乎是瞬间睁眼,没有惊呼,也没有急着起身,只是静静望着逆光而立的身影。明珠光晕勾勒出儿子挺拔如山的轮廓,那双冰蓝色眼眸比星辰更亮、比深海更沉,藏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平静与威严——那是执掌乾坤的气度,却也隔着一层难以言说的距离。
四目相对的刹那,千言万语都凝在沉默里。生死牵挂、劫后重逢的悸动,无需言说便已相通。
最终,小夭先露出一抹浅淡却温暖的笑,抬手拍了拍榻边:“回来了?”
简单三字,却让一路神色沉静的小安鼻尖骤酸。他快步上前坐下,小心翼翼握住母亲伸出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纹路,那熟悉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母亲手背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嗯,娘,我回来了。没事了。”
没有追问凶险,没有艳羡辉煌。小夭只用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梳开他发间沾染的混沌微尘,一遍又一遍,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重复的话语,是世间最安稳的咒语。
良久,小安抬头,眼眸已恢复清明,看向母亲的目光却依旧濡湿:“娘,您的身体……”
“好多了。”小夭打断他,笑着捏了捏他的手,“你带来的变化,娘能感觉到。这片海活过来了,连带着娘的身子都轻快了许多。” 她顿了顿,目光慈爱中带着探究,“安儿,你……好像不一样了。”
小安沉默片刻,用最平缓的语调,将归墟终战、融合神珠核心、镇压冥尊,以及相柳意志碎片燃烧自身助他守住本我的经过娓娓道来。他略去了九死一生的细节,淡化了天道同化的危机,可小夭何等通透,从他偶尔的停顿与眼底一闪而过的沉重,早已读懂了背后的惊心动魄与牺牲。
听到相柳最后那声“痴儿”的意念时,小夭的泪水无声滑落,却迅速拭去,用力回握儿子的手:“你爹他……终究是护着我们的。安儿,你没辜负他,也没迷失自己。” 看着儿子眼中沉淀的、远超年龄的沉稳,她既骄傲又酸楚——这份强大,是用太多离别与伤痛换来的。
就在母子二人沉浸在劫后重逢的温情中时,小安神色微动,冰蓝色眼眸穿透洞窟岩壁与海水,望向极远之处。
“怎么了?”小夭立刻察觉异样。
“有人来了。”小安语气平静无波,“而且,不止一方。”
话音刚落,洞窟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风起云涌!东边海天相接处,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皓翎的使者们乘着华丽云舟,由数头神骏海兽牵引,破浪而来,为首的菱花司祭手持王杖,神色庄严中透着难掩的激动。
几乎是同一瞬间,西边天际战鼓隐隐,乌云滚滚,煞气冲霄!西炎的庞大舰队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簇拥着黑龙楼船,船首的巫阳黑袍金冠,面容冷峻,威压毫不掩饰,竟引得海水逆流、风云变色!
更有一叶普通扁舟,无声无息出现在南北海域之间,方丈山云逸依旧斗笠蓑衣,垂钓舟头,看似超然物外,却恰好堵在关键位置,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偏偏在他归来不足三个时辰,三方势力便这般“不约而同”地聚在此地——算盘打得,连海风都能闻见!绝非简单拜访,而是带着各自的图谋与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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