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朔月归 第64章 静海惊雷

孤岛外的海，静得邪门。

往日里总在翻涌的浪头停了，海面平得像块巨大的蓝琉璃，连流云的影子都嵌在上面，纹丝不动。只有一股浸了铅的海雾似的灵压，沉甸甸压在空气里，顺着船板往下渗——那是海洋最本源的威压，从岛岸边那道小小的身影里漫出来，缠得五艘联合战舰动弹不得。

西炎与皓翎的战船列在数里外，船身符文亮得刺眼，层层光罩绷得像拉满的弓。旗舰船头，巫阳玄衣猎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那双看透世事的眼，死死钉在礁石上的蓝眸孩童身上——这孩子明明才到成人腰际，却像与整片海长在了一起，呼吸间，连海风都跟着他的节奏起落。他身侧的菱花，羽衣上的流光都敛了些，手里七彩宝珠转得飞快，笑容依旧妩媚，眼底却凝着凝重，那无孔不入的威压，让她背后都沁出了冷汗。

岛上，小安站在礁石边缘，海风撩起他额前的墨蓝碎发，冰蓝色的眼睛望着远方船队，像映着深海的冰，没半分波澜。他没催动半点灵力，可周身的空气都跟着他静了，连远处海鸟都不敢飞近。小夭站在他身后半步，指尖掐进掌心，心悬得像挂在浪尖——她知道，此刻一句话、一个眼神错了，就是万劫不复的风暴。

死寂像潮水似的漫了一炷香的功夫，终究是菱花先开了口。她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清越，裹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却藏着试探，远远飘过来：“皓翎菱花，奉王命协同西炎国师，特来拜会海域守护者。前日冥蚀之眼煞气冲霄，幸得尊驾出手平息浩劫，我王与西炎陛下感念于心，特命我等前来致谢，顺带请教善后之策。”

这话绕得巧，把“缉拿”说成“拜会”，把魔种异动的锅暗扣在他们头上，既给了台阶，又埋了钩子。

小夭刚要开口周旋，身前的小安却轻轻抬了抬手。他没看菱花，目光还落在海天相接处，空灵的声音却直接撞进每个人的识海，清清晰晰，没半点含糊：“海病了，清病灶是分内事。谢就不必了。此间事了，诸位请回。”

没有机锋，没有辩解，就像在说“天要亮了”似的自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你们的谢意我不要，你们的试探我不接，这里不欢迎外人。

巫阳瞳孔一缩。这孩子的应对，比他预想的更硬，也更超然。他冷哼一声，声音沉得像敲在青铜钟上，穿透海风：“阁下神通盖世，泽被苍生，西炎亦感钦佩。但冥蚀之眼事关重大，煞气虽平，根源未明。为防后患，西炎愿遣阵法高手相助净化残秽，共商海域安宁之策。还望阁下以大局为重，允我等登岛一叙。”

话里裹着威胁：不配合，就是罔顾大局，西炎便有了动手的由头。

小安终于转头，冰蓝色的眼睛望向巫阳。那眼神里没有怒，没有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却让巫阳这等顶尖强者，莫名打了个寒噤。

“海的病，海自会医。”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外人插手，反倒添乱。这里清静，不喜喧嚣。请回。”

第二次拒绝，干脆得像斩浪的刀。

巫阳的脸彻底黑了。他身居高位数百年，何曾被人这般接连驳斥，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周身气息猛地攀升，空气里响起细微的风雷之声，庞大的神识像张无形的网，朝着孤岛狠狠压过来——他要逼这“海神”露出底牌，看看究竟有多少能耐！

“国师且慢！”菱花急忙出声阻拦，她可不想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

可已经晚了。

就在巫阳的神识触到孤岛外围的刹那，海面猛地动了！

不是翻涌，是整个海平面以孤岛为中心，往下陷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漩涡，深不见底，黑得像通着九幽，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五艘战舰剧烈摇晃，防护光罩忽明忽暗，船身咯吱作响，像下一秒就要被扯进深渊！

与此同时，天忽然暗了。乌云像被狂风搅翻的墨池，黑压压压下来，几乎要贴到海面！那不是自然天象，是浓郁到极致的水灵之气凝聚而成，云层里，无数道苍白的闪电无声窜动，带着能冻裂灵魂的深寒！海水温度骤降，船舷上瞬间结满厚冰，连绳索都冻得发脆！

这不是攻击，是警告。是海洋顺着小安的意志，亮出了獠牙。

小安依旧站在礁石上，只是冰蓝色眼眸里的星海转得快了些。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撞上巫阳的神识网。不是硬碰硬，是像整片海洋的重量压了下去！巫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探出的神识像被巨石碾过的蛛网，瞬间缩回，胸口一阵翻腾，竟受了暗伤！

他眼里第一次露出骇然之色。这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这孩子对天地之力的掌控，已然近道！

“海域安宁，自有法度。”小安收回手，旋涡缓缓平复，乌云散去，闪电隐没，海面又恢复了那片死寂。只有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越界者，海自会处置。话就到这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岛内走，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却带着山岳般的威压。小夭深深看了一眼远方惊疑不定的船队，快步跟了上去。

孤岛外，死一般的寂静。

五艘战舰僵在海面上，船上的修士和水手个个脸色惨白，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那直透灵魂的威压，让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巫阳胸口起伏，脸色铁青。方才那一记神识交锋，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这“海神”的实力，绝非他们此刻能撼动的。硬拼，只会全军覆没。

菱花缓了半天，才苦笑着开口：“国师，看来这事……得从长计议了。这位守护者，不是我们能惹的。”

巫阳沉默良久，眼里光芒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冷哼：“走！”

船队缓缓转向，像斗败的公鸡，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这片让他们心悸的海域。来时气势汹汹，去时狼狈不堪。

岛上，小夭看着儿子平静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安儿用近乎神迹的方式逼退了强敌，暂时化解了危机，可这雷霆手段，必然会引来更深的忌惮，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西炎不会善罢甘休，其他势力又会有什么动作？

“安儿，你……”她欲言又止。

小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像潮水退去后的沙滩，藏着不易察觉的倦：“娘，他们怕了，暂时不会来了。海需要安静，不能总被打扰。”

小夭心里一酸，上前轻轻抱住他。她知道，儿子不是冷酷，只是太在乎这片海。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这片海，不容侵犯。

静海惊雷，震慑了宵小。可雷声过后，更深的风雨，才刚刚开始酝酿。母子俩的守护之路，依旧布满荆棘，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