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沾着戈壁的黑沙与干涸的血痂,每一步都碾得脚踝生疼,散修团一行人佝偻着肩,如同被狂风撕扯过的破旗,终于望见了黑山城那堵浸着暮色的玄铁城墙。风卷着城内外混杂的血腥气与沙尘扑来,刺得鼻腔发疼——与出发时钱多多攥着任务单、眼睛亮得像贪财的松鼠相比,此刻的他们,只剩劫后余生的虚脱,连呼吸都带着地底魔物腥风的余味。
入城时,守卫斜倚着城墙,目光扫过他们破烂的衣袍、赤焰肩头的剑伤、苏婉清泛白的指尖,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连半句盘问都没有。在这黑山城,每天都有浑身是伤的修士踉跄入城,也有永远埋骨荒野的魂灵,这般景象,早已像城墙上的青苔般,成了寻常。
“先、先找客栈疗伤……再去万草堂交任务!”钱多多喘得胸口起伏如鼓,双臂死死抱着装蚀心藤的玉盒,指节因用力而泛青——他心疼疗伤要耗灵石,却更惦记着那五十中品灵石的报酬,嘴角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疗伤选最便宜的,能凑活就行,灵石得省着花!”
众人无异议。城门口不远处,一间挂着“磐石客栈”木牌的矮楼歪歪斜斜立着,门板上裂着细纹,墙角爬着霉斑,一看便是最廉价的去处。推门而入时,一股霉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墨渊眉头微蹙,却还是率先选了靠窗的角落——这里视野好,若有异动能及时察觉。赤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巨剑往桌角一戳,“哐当”一声震得桌面灰尘簌簌落,他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撑着不肯哼一声;苏婉清靠窗坐下,指尖轻轻按在琴弦上,琴身的余温勉强压下她神魂的疲惫;云逸则靠在门框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眉心——接连动用平衡种子,那股如蚁噬般的心神损耗,正顺着经脉悄悄蔓延。
一日调息,赤焰胸口的淤青消退大半,墨渊眉心的倦意也淡了些,钱多多早按捺不住,揣着玉盒就催着众人动身。城东的万草堂,是黑山城唯一收蚀心藤的地方,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与城中其他夯土砌成的粗犷建筑不同,万草堂是座三层木石阁楼,青瓦上爬着暗绿色的藤蔓,门口悬挂的牌匾刻满密密麻麻的草药图案,樟木的纹理里浸着经年累月的药香。只是那药香并不纯粹,俯身细闻,便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霉味,像藏在药罐底的腐叶,冷不丁地钻鼻腔——那气息,竟与葬古戈壁地底的阴煞之气,隐隐有几分同源。
踏入堂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柜台后一盏油灯泛着昏黄的光,将一个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柜台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低头捣药,灰色长袍洗得发毛,袖口磨出了破洞,枯瘦的手指握着药杵,“咚咚、咚咚”地敲着石臼,动作慢得像生锈的木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掌柜的,我们来交蚀心藤的任务!”钱多多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玉盒放在柜台上,生怕碰坏了里面的“宝贝”,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老者捣药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着细小的药渣,浑浊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却在扫过玉盒时,微微亮了一瞬;当目光掠过云逸时,那层雾突然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极细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他没立刻开盒,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从何处得来?”
“葬古戈壁。”云逸往前站了半步,目光直视着老者。体内的平衡种子忽然微微发烫,一股微弱的排斥感顺着经脉往上涌——这排斥感,不针对老者,却针对他身上那股藏得极深的、与蚀心藤同源的晦涩气息,像冰遇到了火,悄然灼烧。
老者点点头,仿佛早已知晓。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节突出如老树枝,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药渍,轻轻掀开玉盒盖子,只匆匆瞥了一眼里面几段枯萎发黑、还沾着戈壁沙粒的藤蔓,便立刻合上了盒盖,动作快得有些刻意。
“品质尚可。”他淡淡地说着,从柜台下摸出一个粗布小袋,袋口系着麻绳,推到钱多多面前时,袋身撞得柜台发出轻响,“五十中品灵石,自己点。”
钱多多一把抓过布袋,手指飞快地解开麻绳——五十块中品灵石躺在袋里,泛着温润的灵气,映得他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疲惫与心疼一扫而空,连嘴角的伤口都忘了疼:“够了够了!多谢掌柜!”他小心翼翼地把布袋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护住这些灵石。
交易完成,老者重新低下头,药杵敲着石臼的声音再次响起,“咚咚、咚咚”,在寂静的堂内回荡,带着一种机械的沉闷,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云逸却站在原地,没动。
“掌柜的,”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蚀心藤颇为诡异,能扰人心神、蚀人神魂,不知贵堂收购此物,究竟有何用途?”
老者捣药的动作猛地一顿,药杵悬在石臼上空,半响才缓缓落下,声音依旧沙哑:“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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