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平房里,老苏为南云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委屈你了,让堂堂的南家三公子穿慕秦哥的粗布衣衫,嗯,的确不是很合身。”
苏慕秦是老苏的独子,比南云秋大几岁,打小他俩就在一起玩,像亲兄弟一样。
但是,
随着年龄的增长,苏慕秦渐渐变了,他发现,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两户人家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南云秋可以衣来伸手。
而他,
却要像大多数农人子弟一样,土里刨食,养活自己,还要照顾日渐老去的爹娘。
人,生来就不公平,命运也不一样!
自那以后,他和南云秋那段童心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得不结束了。
去年,他投奔亲戚,到海滨城盐场做苦力,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苏叔,上次我给您拿来的什锦点心,怎么都没吃,不喜欢吗?”
南云秋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翻箱倒柜,估计他也饿了,想找点吃的。
老苏听了,眼里闪烁出泪花。
他不是不喜欢吃,而是专门省下来,指不定哪天慕秦回来,留给儿子吃。
“今天我爹过寿,肯定会收到很多礼品,明天我多拿一些过来,反正他们也吃不完,您就放心大胆吃。您要是缺钱花,我朝祖母去讨,她还是蛮疼我的。”
南云秋自顾自讲着。
殊不知,老苏转过身,偷偷抹起泪水。
苏本骥心苦,有一段不甚光彩的过去,不堪回首……
他原来是个神秘的江湖帮派成员,混的也算风生水起,可渐渐的,无法忍受严苛甚至不近人情的帮规。
更重要的是,
他辜负了帮内大佬的女儿,难以再立足,后来便主动退出江湖。
按照帮规,一旦加入永远不得退出,但帮内大首领竟然破例宽免了他。
当然,他退出江湖,也是为了儿子的将来打算。
在大楚,就算是庄稼汉子,地位也比走江湖的要高出许多。
他不想儿子在打打杀杀的家庭氛围中成长,便隐藏了身份,投奔了当时战功最大、名声最响的南万钧。
在一次恶战中,
敌人偷袭中军大帐,情势万分危急。
他为了保护南万钧,换上主帅的甲胄引开敌人,结果寡不敌众,被砍断左臂,换取了南万钧的平安无事。
此举,一时传为美谈。
事后,朝廷却因大战失利,对断臂的他不惩罚不奖赏,连抚恤也没有,还将其逐出军营,让他自谋生路。
后来,在南云秋的恳求下,南万钧给他安排了伺候战马的差事。
苏夫人从老家赶来照顾丈夫,顺便也在南家帮佣。一次,到集市上为南云秋抓药,却被京城的一家马队撞伤。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
“为何受苦受难的总是我苏家,而不是他南家!”
这是苏慕秦辞别父亲,前往海滨城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本南云秋要来送行,苏慕秦却没有等他,提前走了。
南云秋手拿大包小包好吃的,委屈的伫立在路头,望着已经消失在视野中,那道不屈的身影。
“苏叔,慕秦哥会不会恨我,恨我们家?”
南云秋搂着那只空荡荡的袖管,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让人伤感的话,把老苏从过往的思绪中拔出来。
“傻孩子,慕秦哥怎么会恨你呢?等他下次回来,你们一定还会亲如兄弟的。”
老苏嘴上安慰,可是这句话连他自己也不信。
因为,儿子的确变了。
知子莫若父,他太熟悉儿子了,要强,不服输,那本是一种上进心,当爹的应该表扬。
可是,
儿子的这种上进心,是缘于潜意识里的自卑情结,嫉妒心理。如果不善加诱导,将来很可能会偏执、疯狂,甚至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最终,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而他,只希望儿子平平安安的活着。
就比如,苏家今日的苦难,其实和年少的南云秋毫无关系。可是,苏慕秦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内心里却执拗的认为:
南云秋是他们苏家的灾星。
“那慕秦哥几时才能回来?”
“好啦,别磨蹭了,赶紧回去,给你爹敬碗寿酒,表表孝心。”
老苏擦干泪水,强作笑颜,抚摸一下云秋的脑袋。
“敬酒不着急,时间还早呢。”
“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今天甭想睡在这里。你爹特地交代我,今日他大寿,你必须要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哦,那好吧。”
小心思被戳穿,南云秋一脸沮丧,显得极不情愿。临走时,冷不丁,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苏叔,我长得像我爹娘吗?”
……
营帐内,烛火通明,蜡泪层层累积,冷却在蜡台上,寿宴还在进行。
与宴的不少将官已经脸红脖子粗,舌头也转不动了。
其实,越是酩酊大醉的人,越没有心事,而几个满腹心思之人则非常小心,不敢多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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