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仁宫的暖阁里住了一夜,苏郁在第二天就被皇上派了软轿送回了翊坤宫。他知道世兰不喜欢皇后,定不愿意住在景仁宫。跟着苏郁一起回去的,还有皇上赏的流水般的赏赐。东珠串成的璎珞,赤金镶玉的长命锁,连小厨房的食材都添了满仓的燕窝与鲜参,全是按着孕期最滋补的物件备的,宫里人见了,都暗自揣测华贵妃这一胎,怕是要被皇上宠到心尖上。
不过苏郁却没有任何欣喜,指尖拨弄着腕间那串东珠璎珞,冰凉的珠子滑过皮肤,没半点暖意。本想着借住景仁宫,还能和宜修再腻乎腻乎。谁想到皇上倒急,第二天一早就派软轿来接,活像怕她在景仁宫受了委屈。
她对着镜中映出的赏赐,忽然嗤笑一声。满殿的珍宝晃眼,可她心里门儿清,这哪是宠,是皇上的愧疚在作祟。是对那个叫年世兰的女人欠了十年的债,如今借着她的身子,一股脑儿地还。颂芝端来刚炖好的燕窝,她舀了一勺,甜得发腻,却尝不出半分暖意。
苏郁放下银勺,望着窗外的宫墙。她不是年世兰,没有那份对着空摇篮哭十年的执念,也没有资格替那个被辜负的人说原谅。皇上的愧疚再沉,赏的珍宝再多,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借了年世兰名头的闹剧,热闹是别人的,她心里只剩一片凉。大概年世兰也看透了吧,因为在面对这些赏赐的时候,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大概,她对那个丈夫也早就死心了吧。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从他默许了太后端给年世兰打胎药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再得到原谅了。
“娘娘,娴贵人在殿外求见。”周宁海突然来报。
“哦?让她进来。”听到安陵容来了,苏郁不禁笑了笑,自己还没来得及找她,她自己就已经过来。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安陵容一进门,立刻跪在了苏郁面前。
“起来吧。”苏郁笑着说道。
“嫔妾不敢。”安陵容低着头依旧跪在地上。
“有什么不敢的?”苏郁端起桌上的牛乳,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淡淡落在她发顶,“你我同是宫里人,虽份位有别,也不必这般拘着。”怀了孕,还是要多喝牛奶,虽然她不爱喝。这古代的技术有限,牛奶可腥了。
安陵容仍没起身,肩膀微微发颤,声音细若蚊蚋,“嫔妾……嫔妾是来请罪的。”
“你何罪之有啊?”
“是嫔妾……自作主张……用猫袭击了富察贵人,害她落胎,还差点连累了娘娘。嫔妾有罪……娘娘……对不起……”
她缓缓放下杯子,目光沉了沉,落在安陵容颤抖的肩头,“用猫袭胎,你倒有胆子。”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只是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前几日在御花园,富察贵人派人跟踪娘娘,嫔妾真的是怕她会对娘娘不利,所以才……”
“你的意思是……你在为本宫扫清障碍了?”
“嫔妾不敢说是为娘娘扫清障碍,只是怕她对娘娘不利,所以贸然出了手。嫔妾也有私心,嫔妾讨厌她仗着有身孕,就整日在宫里张扬,连见了娘娘都敢甩脸子,仿佛这宫里就她一个能生养似的!”安陵容说着,声音忽然拔高了些,带着压抑许久的怨怼,肩膀却依旧抖得厉害,像是把藏在心底的委屈都借着这股子气泄了出来。
苏郁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没说话。她太清楚这种“讨厌”背后的滋味。是出身低微的自卑,是长久被忽视的憋闷,也是见不得旁人得意的嫉妒。富察贵人的张扬,不过是戳中了安陵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所以你就用猫去袭胎?”苏郁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轻刀,慢慢割开她那点私心的幌子,“你讨厌她张扬,大可以在背后说几句闲话,或是借旁人的手给她添点堵,何必非要置她腹中孩子于死地?”
安陵容的脸瞬间涨红,又猛地褪去血色,嘴唇哆嗦着,“嫔妾……嫔妾没想害孩子,只是想吓吓她,让她收敛些……谁知道那猫性子烈,竟真的扑了上去……”
苏郁端起牛乳,这次喝了一小口,腥气漫开,却让她清醒了几分,“吓吓她?在这宫里,吓吓二字最是当不得真。陵容,本宫把你安排到了敬妃宫里,是为了把你往正路上引。可如今,你竟为了这样一点私心,害死了一个孩子。”苏郁放下牛乳杯,杯底与桌面轻撞,发出一声闷响,像敲在安陵容的心上。
安陵容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慌乱的辩解,“娘娘,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那猫嫔妾在御花园偶然遇到的,嫔妾只是……只是趁她去御花园时,悄悄用了些猫薄荷,想着让猫闹一闹,没成想……”话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泪却越掉越急,“嫔妾也没想过,孩子就这么没了……”
“你可知道,那猫是皇后宫里的吗?一旦皇上彻查,皇后都要因为你被问责。富察贵人一人滑胎,很可能内务府的人都要因罪受罚。还有,你一旦做事不干净,被查出端倪,不但你会获罪。你的主位敬妃也会因为你受牵连。你为了一己之私,会害了很多人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