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55章 熔金焚阶

裂魂崖的风裹着腐骨气息灌进领口，烛九溟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断崖，掌心的冷汗几乎要渗进骨阶缝隙里。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斜插在第十阶骨石上，剑身没入三寸有余，剑脊处的血痕还未完全干涸，在阴风中泛着暗红——三日前他与苏婉儿正是握着这柄剑，从裂魂崖底的体修残魂处得了“玄牝圣血”的线索。

山脚下突然传来裂帛般的尖啸，像有铁锥在耳膜上猛刺。苏婉儿攥着古医囊的手猛地一紧，囊上绣的青竹纹被指甲抠得变了形：“是灵枢舟！天工府的枢卫追来了！”话音未落，便见崖下云层翻涌，一艘青铜铸就的飞舟破云而出，舟身刻满吞云兽纹，正对着裂魂崖方向急掠而来，带起的气浪掀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走！”烛九溟反手扣住苏婉儿手腕，拖着她往崖顶方向狂奔。白骨阶的骨石不知是何种巨兽遗骨所铸，表面坑洼不平，每一步都硌得脚掌生疼。才跑至第十三阶，忽闻“轰”的闷响，七道青铜灯柱如利箭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噗”地扎进崖壁岩缝。幽蓝符光顺着灯柱纹路游走，眨眼间连成一张巨网，将白骨阶退路封得严严实实。

“七星枢阵！”苏婉儿倒抽一口冷气，囊里的圣骨粉突然发烫，隔着兽皮都能灼得掌心发红，“是枢卫统领亲自出手了！这阵专为困杀逃修所设，一旦启动......”

话未说完，山坳里腾起赤金烈焰。那熔金枢足有两丈来高，青铜外壳爬满青黑淬毒符文，龙口大张处喷吐着熔金岩浆，红中透金的液流裹着火星四溅，所过之处草木皆化飞灰，连百年老松都“噼啪”炸成焦炭。最骇人的是岩浆触到白骨阶时，骨石表面竟“滋滋”冒起黑烟，像被泼了化骨水般迅速剥落，露出内里泛青的骨茬。

“九哥，往上！”苏婉儿扯着烛九溟衣袖，两人踩着滚烫的骨阶疯了似的攀爬。岩浆浪头紧追其后，烤得后背焦疼，烛九溟右肩方才愈合的伤口被高温灼裂，淡金血液渗出来，在皮肤上凝成细小的金珠，每一颗都像沾了晨露的金粟，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小心！”苏婉儿突然拽他往旁一扑。一截烧红的骨阶“轰”然坠地，正砸在二人方才站立处，溅起的岩浆星子如赤金弹雨，苏婉儿手背顿时起了一串水泡，皮肤翻卷处露出嫩红的肉，疼得她直抽冷气。她咬着牙从医囊里摸出避火膏，膏体呈半透明状，抹在掌心便化作清凉雾气，可刚要往烛九溟手上涂，却见他肩颈滴落的金血正落在骨阶上。

“嗤——”那滴金血触到岩浆的刹那，竟像淬了千年寒冰的玄铁，将碗口大的岩浆淬成黑渣。苏婉儿瞳孔微缩，见金血顺着骨阶缝隙往下淌，所经之处岩浆如遇天敌，“唰”地退开半尺，露出被烧得焦黑的石纹——那些交错的纹路，竟与烛九溟后背的淡金图腾有七分相似！

“是圣血在认主！”苏婉儿突然想起裂魂崖底残魂的话：“玄牝圣血，乃体修传承之根，遇火不熔，遇金不化，见骨则认主。”她拽着烛九溟往血滴最浓处跑，鞋尖踢到骨阶碎渣都顾不上疼，“跟着金血走！护罩要开了！”

两人刚跃上第二十阶，熔金枢的岩浆突然暴涨三尺。赤金浪头裹挟着灼热气浪扑来，烛九溟被热浪掀得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崖壁上。金血顺着脊背流下来，在骨石上画出一道蜿蜒金痕，那金痕所过之处，岩浆“噼啪”炸响，竟在血雾护罩上撕开道指宽的缝隙，内里血雾翻涌，腥甜之气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

“婉儿，抓住我！”烛九溟反手扣住苏婉儿手腕，金血顺着相触的肌肤涌过去，在她掌心凝成铜钱大的金斑。苏婉儿只觉浑身一暖，连被岩浆烤干的喉咙都润了几分——这玄牝圣血，竟在替她抵御灼浪！她望着烛九溟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他常说“体修修的是血肉”，此刻方知，这副能抗火、能熔金的血肉，原是最坚韧的道兵。

“冲！”苏婉儿咬碎舌尖，腥甜血珠混着圣骨粉喷在缝隙处。血雾护罩“嗡”地震颤，符纹如活物般扭曲，缝隙陡然扩至半丈。两人发足狂奔，烛九溟的金血在身后滴成金线，苏婉儿的裙角扫过骨阶，带起几星未凝的金血，在半空划出淡金弧光。

“轰——”两人刚扑进血雾，身后便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苏婉儿回头望去，只见熔金枢的岩浆终究没能追上，在护罩外炸成赤金火海，火星子溅到护罩上便“滋”地熄灭，像被无形屏障吞了去。白骨阶已被烧去小半，可烛九溟滴落的金血仍在骨石上泛着微光，像极了残魂说的“烧不掉的传承”。

“咳......”苏婉儿扶着膝盖喘气，血雾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沾在睫毛上便凝成细小血珠。她望着烛九溟的背影，见他肩背的淡金图腾正随着呼吸明灭，那图腾似龙非龙，似山非山，是体修传承了千年的玄牝印。

“走。”烛九溟抹去嘴角血渍，金血在他掌心凝成小太阳，暖光映得他眼尾发红，“无垢前辈还在等我们。”

血雾深处传来钟磬般的轰鸣，似是祭坛在回应圣血的呼唤。苏婉儿望着他背影里浮起的淡金图腾，忽然想起裂魂崖边残魂临终前的话：“体修的传承不在玉简，不在法器，原是藏在这副能抗火、能熔金、能为道撞开血雾的血肉里。”

风卷着血雾掠过两人身侧，烛九溟的金血在石上的微光与崖顶若隐若现的祭坛辉光连成一线。苏婉儿摸了摸掌心的金斑，只觉那温度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原来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刻在石头上的字，而是流淌在血肉里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