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137章 巨像降世

血焰峰顶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入云间，那股焦糊的气息仍裹着血腥气在众人鼻端萦绕。忽有闷雷自九霄炸响，却非寻常雷霆——那轰鸣中混着金属摩擦的锐响，似有千钧重物正碾碎苍穹而来。

散修盟的老修士最先抬头，浑浊的眼瞳骤然收缩。但见铅灰色云层如被巨斧劈斩，裂开一道数十丈宽的云隙，一尊庞然大物踏云而出。青铜铸就的躯干裹着玄铁甲胄，甲片上的蚀纹泛着幽冷的光，关节处流转的幽蓝枢光如活物游移，自肩臂蜿蜒至膝弯。最骇人是那对猩红瞳仁，比血焰峰下的赤焰更灼目三分，直欲将人心魄灼穿，赫然是两轮垂落人间的血月。

百丈！有人倒吸冷气。巨像足有百丈之高，每踏一步，脚下云层便碎成雪絮，连带着山岩都崩裂如碎玉。先前被联军砸毁的锁魂枢残片本散落在崖边，此刻被气浪卷得乱飞，青铜枢钉撞在崖壁上作响，竟在青岩上撞出星星点点的凹痕。

蝼蚁也配反抗天道？

这声冷笑自巨像喉间滚出，混着金属震颤的嗡鸣，直如闷雷在众人头顶炸开。散修盟几个筑基期修士首当其冲，耳中嗡鸣如潮，气血翻涌得几乎要从喉管里喷出来，踉跄着栽倒在地，其中最年轻的小修士更是两眼翻白，昏死过去。玄龟道君龟甲上的鳞纹骤然泛起青光，前爪一捞将小玄孙护在腹下，龟壳上的年轮纹路隐隐发光，将那震波尽数挡在壳外。古剑宗的弟子们握紧腰间锈剑，剑骨里的金纹因巨压而微微发颤，竟发出细碎的剑鸣，似在不甘地嘶吼。

烛九溟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指腹上的血珠被山风一吹，瞬间凝成暗红的血痂。他脊后那截圣骨泛着暖金光芒，自后颈蔓延至腰际，将染血的衣袍映得发亮。望着那尊曾吞噬过三川修士精元的巨像，他眼底的火越烧越旺——半月前在苍梧原，这铁疙瘩碾碎了他最器重的亲卫；三日前在锁龙渊，它抽干了七十二洞妖修的精魄。此刻再看那猩红瞳仁，哪里是天道的法相？分明是玄机子那张伪善面孔下的贪饕之口！

你所谓的天道，不过是吸人血髓的邪道！

话音未落，他足尖在焦土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掠向巨像胸膛。罡风灌得衣袂猎猎作响，圣骨金光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光罩，连掠过的山雀都被那股威压惊得扑棱棱乱飞。

巨像似早有预料，右臂倏然扬起。机械臂带起的罡风比血焰峰的山风更烈三分，周围山石被卷作齑粉，连崖边百年老松都被拦腰折断，松针如利箭般射向人群。玄龟卫忙缩入龟壳，古剑宗弟子挥剑斩落松针，苏婉儿则旋身抖开衣袖，袖中飞出数枚青玉铃，铃音清越，将射向散修的碎岩尽数震偏。

众人目光再聚时，烛九溟已与巨像右臂撞在一起。

当——！

火星四溅如流萤，巨像臂甲上竟被砸出个碗口大的凹痕，青铜碎屑簌簌落向山涧。烛九溟倒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岩面上踩出深坑，嘴角的血渍却未再溢出——圣骨金光正顺着经脉游走，将震荡的气血缓缓抚平。

好个不灭圣体！玄机子的声音从巨像胸腔传来，混着金属共鸣的嗡响，但你这血肉之躯，能抗得住我玄铁枢骨？

话音方落，巨像左手成爪，五根机械指如钢锥般刺来。烛九溟欲躲，却觉周身被无形巨力禁锢，竟连腾挪半寸都难。那铁爪轻易攥住他肩颈，指节上的枢纹突然亮起幽蓝光芒，黑紫色毒雾顺着指缝渗出，似有千万细针往他经脉里钻。

烛九溟闷哼一声，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蛇。圣骨金光陡然暴涨，如活物般从脊后窜出，在周身凝成丈许光盾。毒雾触到光盾便发出轻响，化作缕缕黑烟，反将机械指腐蚀出细密的孔洞，幽蓝枢光从孔中漏出，如断了线的流萤。

天道该护生，不是吃生！

烛九溟暴喝一声，双腿猛蹬巨像掌心。圣骨金光灌注入双腿，竟将那钢铁掌心蹬出两道深沟。他借势跃起数丈，拳锋裹着万钧之力，直轰向巨像咽喉处的枢核——那是整座巨像的命门，先前联军用九阶雷火弹都没能伤其分毫。

金光所过之处，玄铁甲胄如纸糊般裂开，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枢纹。烛九溟瞳孔骤缩——那些泛着幽蓝光芒的枢纹里，竟嵌着无数半透明的残魂！有的穿着青衫，有的披着兽皮，还有婴孩模样的残魂正蜷缩着发抖，皆被枢力绞成细碎的精元，顺着银色管线往巨像核心涌去。

这一拳，他凝聚了全身圣骨之力。拳锋未到，罡风已将周围十丈内的草木尽皆卷碎。巨像似察觉危险，猩红瞳仁骤然收缩，右臂试图阻挡，却到底慢了半分。

咔嚓——！

玄铁枢核迸裂出万千碎片，如星雨般坠落。那些被禁锢的残魂终于挣脱樊笼，有的化作白蝶，有的凝成轻烟，更有婴孩残魂发出咯咯笑声，朝着血焰峰下的万妖谷飘去——那里有它们未竟的轮回。

巨像的猩红瞳仁骤然暗了三分，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青铜足踝在岩面上碾出深沟，竟似要倾倒。

这是......苏婉儿踮起脚，发间银铃轻响。她望见枢核碎片中坠下一方青黑残碑，表面刻着古朴纹路，似山川河流，又似星轨流转。最中央四字赫然是盘古脊骨，笔锋苍劲如铁画银钩，下方万灵归源四字虽已模糊，却仍有清灵之气溢出。

铁战大步冲过去，玄铁战靴在岩面上擦出火星。他弯腰拾起残碑，指尖刚触到碑面，便觉一阵清灵之气顺着经脉游走，连体内被枢毒侵蚀的暗伤都好了几分。那气息似晨露，似松风，更似母亲当年哄他入睡时的手温，直教他眼眶发热。

万灵碑！玄龟道君的声音带着震愕，龟甲上的年轮纹路都在轻颤，我族古籍曾载，上古盘古身陨，脊骨化万灵碑，镇世间精元流转。天工城......竟用这等神器吸魂！

他话音未落，巨像的轰鸣再次炸响。虽失了枢核，它却凭着残枢之力抬起右腿，青铜足踝上的枢光忽明忽暗，朝着联军所在的崖边踏下。

山岩在巨足下崩裂，碎石如暴雨倾盆。玄龟卫们首尾相连，龟壳叠成盾墙，将散修护在中间，龟甲与碎石碰撞的声中，夹杂着小玄孙被吓哭的抽噎。古剑宗弟子们挥剑斩落飞石，锈剑虽钝，剑骨金纹却因战意而大亮，每一剑都带起金色剑罡，将碗口大的碎石劈作两半。苏婉儿取出腰间玉瓶，将枢毒清撒向被震晕的妖修，淡青色药粉落在妖修鼻端，便有清雾钻入其七窍，不多时便有妖修咳嗽着转醒。

烛九溟擦了擦拳上的血，指腹上的血珠落在岩面，晕开一朵小红花。他望着巨像眼中渐弱的幽光，露出锋利的笑——那是猎人见猎物将死时的笑。

你以为用死物堆成的巨像，就能压垮活人？

他屈指弹向掌心的圣骨，金光如银河倒卷，自掌心喷涌而出。那金光里似有梵音轻诵，似有古钟长鸣，更有万灵欢呼之声。巨像似察觉致命威胁，猩红瞳仁疯狂闪烁，残枢之力尽数灌注入天灵盖，却终究慢了半息。

给我碎！

金光贯入巨像天灵盖的刹那，整座巨像迸发刺目强光。待众人眯眼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百丈巨像？只有满地玄铁残片，和一缕黑烟正往云间逃窜——那是玄机子的法身。

血焰峰顶的风卷过，将硝烟与残魂一并带走。铁战手中的万灵碑泛起微光，万灵归源四字终于清晰起来。烛九溟望着山涧中散落的玄铁碎片，又望向怀中还在抽噎的小玄孙，圣骨金光在脊后流转，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万妖谷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