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91章 星火初燃

血色光罩笼罩的山谷里，空气泛着腐锈味。七根青铜血枢直插天际，每根都缠着碗口粗的黑链，链上倒悬着数十妖修——他们眼白翻涌，精元如黑雾被枢顶的饕餮纹吞噬。凌千机立在阵心，玄色大氅垂落如瀑，掌心算丹枢流转着幽蓝微光，正将这些精元导入地下的万灵焚阵。

忽有金红流光划破云层。那是烛九溟以自身精元催发的“烈日印”，此刻如熔金坠地，带着焚山煮海之势撞向阵心！血色光罩本是吸纳天地怨气所铸，却在金红烈日触及的刹那，像被利刃划开的血纸，“嗤啦”一声碎成万千血珠，噼啪砸在焦土上。

“噗！”烛九溟胸口炸开血花。他早算到万灵焚阵会反噬施术者，故意以“烈日印”破阵，任阵中残魂怨气贯入胸膛——深可见骨的伤痕里翻卷着黑紫碎肉，却有一线金光自他掌心圣骨透出，如活物般钻入凌千机胸口。

那圣骨是上古真仙遗骨，此刻泛着熔金般的光，表面浮起细碎的仙文。凌千机低头望去，正见圣骨尖锋抵住自己心口的算丹枢——那枚玄铁铸就的丹丸，曾推演过九州三千年气运，此刻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黑血，像被戳破的毒囊。

“不可能……”凌千机踉跄后退三步，玄色大氅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发冠松动，几缕白发垂落额前，“算丹枢明明显示，古修精元入阵，万灵焚当化红莲业火，焚尽尔等魂魄……”他喉间腥甜上涌，猛地咳出半口黑血，这才惊觉那血里竟混着细小的算丹枢碎片。再看烛九溟，对方虽浑身浴血，眼底却燃着他从未见过的光——那光不似修士的冷静，倒像凡人被火灼到时的痛醒。

“灵枢算得准天地，算不得人心。”烛九溟抹去嘴角血沫，指腹擦过圣骨，金光更盛几分，顺着裂痕渗入算丹枢。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淌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我痛，故我醒；我醒，故我破。”

话音未落，算丹枢“轰”地炸开！黑血如暴雨泼向四周血枢，那些正吞噬妖修精元的青铜巨柱，竟发出哀鸣般的震颤。青铜表面的饕餮纹扭曲变形，黑链上倒悬的妖修“噗通”坠地，精元如逆流的溪水，“咻咻”钻回他们体内。

“好！”铁战的震荡锤适时砸在最近的血枢基座上。他的机械臂本缠着黑纹，此刻已爬至下颌，将半张脸染成青灰，却笑得更疯，铁齿间迸出火星：“某家的锤，专砸这些吃人的铁疙瘩！”锤身刻着的震纹泛起幽蓝光芒，与烛九溟的圣骨金光共鸣，血枢表面的吞噬符印片片剥落，如被风卷走的枯叶。

“妖修醒了！”苏婉儿掠至阵心，银针如骤雨钉入凌千机脚边的枢纹。她发间雷纹木簪只剩半截焦黑，发梢还冒着青烟，却仍有细碎雷光游走，像未灭的火种。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坠地的妖修们眼瞳转动——青鳞蛇妖吐着信子，蛇目里浮起狡黠；玄鹤妖振翅欲飞，尾羽扫碎了脚边的枢灯；最边上的熊妖晃了晃脑袋，竟“嗷”地吼出声，利爪拍在另一座血枢上，震得青铜嗡嗡作响。

原来天工府的“万灵焚”看似吞噬精元，实则将妖修的残魂困在枢中，用他们的执念喂养阵眼。此刻算丹枢碎裂，困魂的枷锁崩解，反成了唤醒灵智的契机。

“老龟！”一声清唳自云端炸响。玄龟道君的青鸾衔着半枚“反制枢”俯冲而下，赤色尾羽划破云层，爪心攥着的血书被风掀开，“唰”地飘到苏婉儿手中。苏婉儿扫过血书，眼尾微挑：“妖域玄龟卫已破三枢，余者速来！”

话音未落，谷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众人抬头，见玄龟道君驮着十数妖修踏雾而来。他那丈许长的龟甲本缠着锁魂枢，此刻却泛着青幽的光——圣骨金光早将那些邪物净化，龟甲上的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清冽的妖元，像山间晨露。

“人类小子，某家来砸场了！”玄龟道君甩动碗口粗的龟尾，“啪”地抽在一座血枢上。青铜巨柱应声而断，碎块飞溅时，他望着被缚的妖修，老眼里泛起水光，“三百年前被锁魂枢冻住的血，今日该热起来了！孩子们，咬碎这些吃人的铁！”

妖修们应声暴起。青鳞蛇妖吐着信子游到枢刃前，毒牙“咔”地咬穿三寸厚的青铜；玄鹤妖振翅拔高，尾羽化作银刃，“嗤啦”割断碗口粗的黑链；最壮的熊妖干脆抱住血枢基座，用利齿狂啃——金属在妖力下如腐木般碎裂，黑血溅在他们皮毛上，反激得妖元更盛，皮毛泛起琉璃般的光泽。

铁战望着这一幕，机械臂上的黑纹竟缓缓退去些许。他伸手摸了摸下颌，那里的青灰已淡成薄雾，忽然笑出声：“原来不是灵枢噬人，是被噬的人……醒了。”

凌千机跌坐在地，望着七座血枢已碎其五，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玄机子大人会碾碎你们！他的‘万灵归一’大阵——”话未说完，烛九溟的震荡锤已抵住他咽喉。圣骨金光在锤身流转，映得凌千机惨白的脸忽明忽暗。

“他若来，我便用这血肉之躯，再给他添道劫。”烛九溟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幅衣襟，可握锤的手稳如磐石，“你看这些妖修，这些古修，他们醒了，便再不会任人算尽。”

血光渐敛时，谷心只剩两座残枢在苟延残喘。苏婉儿蹲下身，将最后半袋解毒散撒在受伤的妖修伤口上。药粉是雪白色的，混着淡淡药香，落在青鳞蛇妖的伤口上，立刻泛起滋滋的青烟。蛇妖歪着脑袋，蛇信轻轻舔了舔她手背，凉丝丝的触感让苏婉儿轻笑出声。再看蛇目，竟有泪光闪烁，在晨光里亮得像星子。

玄龟道君踱到烛九溟身侧，龟甲轻碰他发烫的手臂。龟甲上还沾着血枢的碎渣，却不妨碍他发出苍老的叹息：“当年某家以为活着该是冷的，缩在壳里，任锁魂枢冻住血脉……今日才知……”他望着四周正在救治同伴的妖修——熊妖背着受伤的兔妖，玄鹤妖用尾羽为蛇妖梳理鳞片，古修们则忙着清理残枢，“原来活着，该是热的。”

晨雾漫开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山谷被圣骨金光映得透亮，焦土上的血渍未干，却已有人开始挖坑埋尸。妖修与古修正互相搀扶着清理残枢，青鸾衔来的妖域盟书在烛九溟掌心微烫，像团烧不尽的火。玄龟道君的龟甲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用妖血画的“辅”字，血痕未干，与铁战新铸的“人道枢”纹路如出一辙。

“卷五·枢心成魔，终了。”铁战将半块算丹枢核心抛向空中。碎丹在晨光里划出银弧，映出九州灵络图——七十二处枢阵节点，已有九处亮起红光，像九颗跳动的心脏。他转头望向众人，机械臂的黑纹已褪至腕间，露出底下泛着铜光的机械纹路，“卷六·古修复苏……该起程了。”

烛九溟握紧震荡锤，圣骨在体内轻鸣，像在应和他的心跳。他望着雾中逐渐清晰的北域方向，那里有天工城的轮廓，有玄机子的“万灵归一”大阵，更有未熄的火种。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新佩的“人道枢”——那枚刻着“辅”字的灵枢，正随着他的心跳，泛起温暖的光。

古修的火种，终究是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