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50章 雷淬突围

断刃谷的雷网仍在噼啪作响，紫青色雷光如活蛇般游弋在谷中，将漫天碎枢的青铜表面照得泛着冷冽的幽光。鬼面统领的雷暴枢原本如巨鹏般盘旋在谷顶，此刻却突然调转尾翼，青铜舱门的缝隙里透出几缕慌乱的符光，像是被戳破的蜂窝般急急闪烁。苏婉儿伏在烛九溟背上，发间那枚艾草香囊早被雷火烧得焦黑，却仍有若有若无的苦香钻进鼻端，混着雷火灼烧金属的焦糊味，在喉间泛起一丝辛辣。

她指尖无意识地掐着引雷草编成的绳结，草叶被掌心的汗浸得发蔫，却仍倔强地保持着螺旋状的纹路——这是她昨夜在山涧边编的，本想用来引动山溪灵气，谁料此刻倒要用来对付灵枢宗的雷暴枢。她突然扯了扯烛九溟耳坠上那枚青铜坠子，坠子硌得指尖生疼，那片雷纹苔藓——

顺着她目光望去，半座倾倒的残枢斜插在谷壁上，符阵槽里积着半寸厚的锈渣，几簇青紫色苔藓却从锈缝里钻出来，叶片上的雷光纹路与雷暴枢尾部的引雷符如出一辙，每道细纹都随着雷网的震颤微微发亮。苏婉儿眼睛一亮，这雷纹苔藓她在《百灵植谱》里见过，说是能引动同属性雷火，正是破灵枢符阵的关键。

我去采！她刚要翻下烛九溟后背，却被一只青铜色的手扣住手腕。那手掌粗粝如砂纸，指节处还凝着未褪的雷火灼痕，雷火淬过的血肉扛得住，你守着。烛九溟喉间震出闷响，声线像被雷火烤过的青铜，带着金属特有的嗡鸣。话音未落，他已俯身冲去，青铜色皮肤擦过残枢的尖刺，竟将那锈蚀了百年的符纹刮得金屑四溅，碎金落在地上，滋滋地融进食腐虫的巢穴里。

苏婉儿攥紧腰间磁石囊，囊里的玄铁磁石硌得腰腹生疼。她望着烛九溟的背影，见他单脚踩住残枢的断刃，手臂肌肉如青铜铸的虬龙般隆起，徒手便要去掰那雷纹苔藓。可就在这时，谷中所有碎枢突然发出蜂鸣——那是灵枢宗秘术玄黄潮汐发动前的征兆！鬼面统领急了，竟要引动天地雷火劈向残枢堆，要将他们连人带枢一起炸成齑粉！

快回来！苏婉儿咬破舌尖，腥甜涌上喉头，扬手将磁石囊甩向空中。玄铁磁石如暴雨般洒下，碎枢被磁力牵引着叮叮当当撞向雷暴枢，撞得那庞然大物的符阵光芒都晃了几晃。可就在这间隙，一道碗口粗的紫雷已擦过烛九溟后颈，在他背骨处灼出一道血痕。苏婉儿看得心尖发颤，那血珠刚要坠落，却在半空凝成淡金细流，顺着脊椎爬进他怀中的骨片——那是三百年前体修前辈的遗骨，此刻竟被金血染得通透如琉璃，连骨缝里的战纹都清晰可见。

编绳！烛九溟踉跄着退回来，将雷纹苔藓塞进她手中。他后背的血珠仍在渗出，每一滴都落在脚边的断碑上。那碑身锈迹斑斑，本是青灰色的石质被雷火烤得发黑，隐约可见体修不灭，灵枢必亡八个古篆，笔画里积着千年尘埃。金血滴下时，尘埃突然簌簌抖落，碑身竟泛起幽蓝微光，像是有人在碑中轻轻拨弄琴弦，低吟着古老的战歌。

苏婉儿手忙脚乱地将雷纹苔藓揉进引雷草绳结，草叶的清香混着苔藓的雷腥，在掌心炸开一团绿意。雷纹瞬间爬满草绳，吸住空中游弋的紫雷，绳结中心的雷光越来越亮，照得她眼尾的泪痣都泛着金光。她大喝一声甩绳，草绳如活物般窜出，精准缠住最近的碎枢。紫雷顺着绳身窜入枢内，只听的一声，那青铜残翼炸成漫天火星，火星里还裹着未熄的符光，像极了除夕夜放的火树银花。

连锁爆炸轰然响起，断刃谷中残枢接二连三炸碎。符光与雷火交织成一片火海，映得苏婉儿的裙角都着了火，她手忙脚乱拍打着，却见鬼面统领的雷暴枢被火星溅中尾翼，符阵冒出黑烟，竟歪歪斜斜撞向谷壁，撞得谷壁的岩石簌簌往下掉。烛九溟趁机背起她往谷口冲去，他背骨的血珠仍在滴落，每一滴都在断碑上激出更亮的幽蓝微光，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力量。

苏婉儿指着谷口方向，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又几分雀跃。血色雾气正从山坳里漫来，像极了前日鳄妖残魂描述的圣骨祭坛——那雾气红得妖异，却又带着几分陈旧的腥气，像是被岁月浸泡过的血锈。烛九溟脚步一顿，怀中的骨片突然震颤如心跳，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血雾里有什么在等他，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背后传来雷暴枢坠毁的轰鸣，鬼面统领的骂声被爆炸声撕得粉碎，只余几个模糊的字眼。二人借着火光与血雾的掩护，终于踏上了陨圣山的山脚。山脚下的风比谷中更冷，卷着血雾掠过苏婉儿发梢，沾得她睫毛上都是细密的血珠。她摸出随身的药帕，要擦烛九溟背骨的血，却见金血已渗入皮肤，在脊椎处凝成半枚龙鳞暗纹，鳞纹泛着淡金光泽，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你的血......她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龙鳞，竟有温热的触感，像在和这山说话。烛九溟望着血雾中若隐若现的白骨阶，喉间滚出低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又几分释然：三百年前他们烧祭坛，烧了体修的骨，烧了战魂的碑，烧了整座山的灵气。三百年后......他握紧腰间的骨片，骨片上的战纹与他脊椎的龙鳞遥相呼应，血肉，烧不毁。

山风卷着血雾掠过二人发梢，远处传来灵枢破空的轰鸣——灵枢宗的追兵到了。但此刻，他们的影子已与山脚下的断碑、与骨片中的战魂，重重叠在一起。断碑上的古篆在血雾中愈发清晰，体修不灭，灵枢必亡八个字泛着幽蓝光芒，像是在应和着烛九溟的话，又像是在向三百年后的天地宣告：有些东西，烧不毁，灭不掉，只会在血火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