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47章 鳄影初现

毒瘴原的腐泥泛着幽蓝水光，混着腐草烂叶的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苏婉儿袖中避瘴散的青雾刚漫开半尺，便被一阵腥风卷得支离破碎——那风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腐毒，吹得两人鬓发倒竖，连靴底的腐泥都泛起泡泡，滋滋冒着黑烟。

小心！烛九溟低喝一声，玄牝禁体运转至极致，青铜色光泽自皮肤下漫开，将两人护在身侧。可不等话音落定，深潭里便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半座小山似的青灰色鳄背破水而出。腐泥混着黑藻簌簌坠落，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青鳞，每一片都有磨盘大小，边缘锋利如淬毒的刀刃，在阴云下折射出森然寒芒。

鳄首探出深潭时，苏婉儿指尖的银针险些落地。那鳄吻足有两丈长，森白獠牙上挂着墨绿色腐毒，随其开合坠地，落在腐泥里瞬间蚀出尺许深的黑洞，洞壁泛着焦黑，空气里作响，像有无形的火在舔舐。她分明看见，一滴腐毒溅在离脚边三寸的腐苔上，那拳头大的腐苔竟在眨眼间化作一滩黑水，连带着底下的泥都翻涌起来，冒出一股股恶臭的气泡。

腐毒！苏婉儿话音未落，鳄口已喷吐而出。深绿毒雾如狂飙席卷而来，避瘴散的青雾被冲得七零八落，两人立足处的腐泥眨眼间焦黑一片，连烛九溟玄牝禁体护着的地面都裂开蛛网状纹路。腐毒触到他皮肤的刹那，青铜光泽骤亮，却仍疼得他喉间闷哼——那毒似有千根细针在扎，从表皮直刺进骨缝里。他咬碎后槽牙，肌肉鼓胀如青铜铸件，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却见腐毒顺着毛孔往里钻，竟在皮肤下凝成细小的绿珠，又缓缓融进血肉里。

接我这针！苏婉儿足尖一点烛九溟肩头，借力跃上鳄背。素白裙裾扫过毒雾，边缘一声碳化，碎成黑灰簌簌飘落。她却浑不在意，反手抽出腰间银针——那针尾系着朱红丝线，线尾还绣着极小的二字，正是玄黄古医一脉传了三百年的逆血脉刺穴术引脉针。需寻妖物七寸处血脉逆走之位，刺中则如抽干釜底薪火，再强的妖物也要元气大伤。

鳄背鳞甲硬得离谱，银针触上去的一声弹起半寸。苏婉儿秀眉紧蹙，咬碎舌尖，腥甜血珠滴在针尾，朱红丝线骤然绷直如弦，泛出血玉般的光泽。她清喝一声，内力顺着丝线灌进针身，银针带着血光地没入鳄背第七片鳞甲缝隙——那位置她在古医典籍里翻了七七四十九遍，正是鳄妖七寸所在！

鳄妖吃痛嘶吼，声震四野。深潭里的水浪被震得掀高数丈，腐泥混着断枝残叶激射四方，有块巴掌大的腐木擦着苏婉儿耳际飞过，在她鬓角划开道血痕。鳄首猛甩，欲将她甩落，她死死攥住朱红丝线，指节发白如骨，银针在鳞甲下搅动，疼得鳄妖甩尾拍向地面——地动山摇，腐泥里裂开数道深沟，烛九溟被气浪掀得踉跄，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却趁机扑上鳄首，双手扣住其下颌。

玄牝禁体之力爆发！烛九溟双臂肌肉虬结如青铜铸柱，青筋在皮肤下暴起成狰狞的纹路。鳄吻被他生生掰开三寸，獠牙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鳄妖痛极，腐毒喷得更急，绿色雾柱裹着腥风扑面而来。烛九溟却觉那毒触体即化，顺着血脉往脊骨里钻——每一口腐毒入体，骨骼便发出的轻响，更结实几分；血脉里似有热流奔涌，从四肢百骸汇聚到脊椎，如岩浆在经络里翻涌。他忽然明白，这玄牝禁体为何被称为——原来要在生死相搏里，在腐毒蚀骨的剧痛中，方能激发肉身最原始的潜力！

再深三分！苏婉儿在鳄背上厉喝，指尖轻轻一拽朱红丝线。银针没入鳞甲更深寸许，鳄妖嘶吼声里多了几分哀鸣，原本暴戾的眼神也有些涣散。深潭里的水突然剧烈翻涌，鳄尾如黑色巨鞭横扫而来——烛九溟旋身避开，却见鳄腹下渗出暗红血迹，血珠滴入腐泥，竟冒起阵阵青烟，显然混着剧毒。

毒瘴原的风卷着腐毒掠过，两人衣袍猎猎作响。烛九溟望着鳄妖眼中凶光渐弱，忽觉掌心一热——怀中骨片又在发烫，那温度透过衣襟传来，像块烧红的炭。他悄悄摸出骨片，见其上纹路如活物般流转，与鳄鳞缝隙里若隐若现的古图腾遥相呼应。那图腾似龙非龙，似鳄非鳄，却让他心头泛起熟悉感，仿佛曾在某个梦里见过...

吼——！鳄妖突然暴起，原本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凶光。鳄尾横扫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成，带起的腐泥形成一道黑浪，直扑烛九溟面门。他不及躲避，玄牝禁体全力运转，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巨力撞得他胸骨生疼，整个人如断弦之箭撞向腐泥堆，陷进半人深的泥里，腐泥灌入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

苏婉儿趁机再刺一针。她借鳄背晃动之势，脚尖点住鳞甲缝隙，银针地没至针尾。鳄妖浑身剧颤，鳞甲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终于支撑不住，坠入深潭。溅起的水花里混着暗红血珠，将周围水面染成一片腥红。

腐毒随鳄妖退去渐散，毒雾变淡，露出阴沉沉的天空。苏婉儿从鳄背跃下，足尖轻点水面，如蝴蝶般落在烛九溟身旁，伸手将他从腐泥里拉出来。烛九溟胸口有三道清晰的鳞甲抓痕，深可见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青铜光泽在皮肤下流转，伤口边缘的血肉翻涌着，很快便只剩淡粉色的新肉。

这妖物的腐毒...倒是比枢卫的符印更养肉身。烛九溟抹了把嘴角血迹，望着深潭里翻涌的水花，眼底闪过兴奋。他能感觉到，脊骨里那股热流更盛了，仿佛有团火在烧，烧得他浑身发烫，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苏婉儿低头查看银针，见针身沾着淡金血渍，如金砂凝结，还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是本命精血。她将银针收入药囊，指尖轻轻拂过囊上的青铜扣，鳄妖七寸处血脉逆走，与古医典籍里记载的逆脉妖相符...怕是灵枢师当年屠尽古修，连妖物都不肯放过。她声音渐低，眼底浮起一层阴霾——玄黄古医与上古体修本是同气连枝，若灵枢师连妖物都容不下，当年那场浩劫，又该惨烈到何种地步？

两人正自沉默，深潭里突然传来闷闷的嘶吼，像是从极深的潭底传来，带着重重回音：三百年前，灵枢师烧了我族龙鳞祭坛！怕体修血肉更接近天道...去断刃谷！

话音未落，深潭里翻起浑浊浪花，鳄妖身影彻底没入水中，只余水面上一圈圈涟漪，渐渐扩散到岸边。苏婉儿与烛九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上古体修与灵枢师的恩怨，竟连妖物都卷了进来！

烛九溟摸出怀中骨片，见其纹路与鳄鳞上的古图腾隐隐相合，仿佛两张被撕成两半的地图。毒瘴原的风掠过，带起几片鳄鳞残片，轻轻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拾起一片，见鳞甲内侧刻着与骨片相似的古老符文——二字，虽已模糊，却仍有几分道韵流转，像是有人用内力刻上去的，连鳞片的纹理都跟着符文扭曲。

苏婉儿将药箱背好，系紧背带时，铜扣发出清脆的轻响。她望着毒瘴深处，眼神坚定如刀，去断刃谷。

烛九溟点头，玄牝禁体运转，青铜光泽从皮肤下渗透出来，脚下腐泥被震得向四周飞散。他弯腰背起苏婉儿，手臂托住她膝弯，只觉轻如鸿毛——玄牝禁体淬炼过的肉身，早已不是凡胎可比。两人跃向毒瘴深处，身影渐渐融入灰色雾霭，只余深潭里的水浪渐平，却似有暗流涌动，将两人的背影，推向更汹涌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