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136章 联军破阵

血焰峰的风里浸着铁锈味，浓得化不开的血云压在头顶，像倒扣的赤铜锅。三股洪流自不同方向撕开这团腥气——左首三十道金虹刺破血幕，中间铁光如林翻卷，右侧更有青铜巨影碾过，带起的气浪将血云撕成碎片。

古剑宗三十弟子列成北斗天罡阵，每个人脊骨处的剑骨金纹同时亮起。为首的青衫弟子林疏影喉间发疼，那金纹顺着脊椎游走时，像是有滚烫的金液在血脉里奔涌——这是古修血脉对灵枢邪术的反噬，亦是剑骨与锁魂枢共鸣的征兆。“破！”他大喝一声，三十柄锈剑同时出鞘。剑鞘斑驳着铜绿，剑刃却裹着金芒，恍若三十条金鳞赤尾的游龙。

最近的锁魂枢是尊青铜巨像，脖颈处缠着九道黑纹，正疯狂吸纳着谷底传来的精元。剑气劈上枢身的刹那，青铜表面“咔”地裂开蛛网纹，从枢顶的独角直贯到底座的兽足。被锁的银狐妖残魂本是团模糊的白影，此刻突然凝出尖耳与蓬松尾梢，朝着谷底万妖谷方向急掠而去，尾尖扫过林疏影的剑尖，带起一缕清灵的狐鸣。

“砸！往枢纹薄弱处砸！”散修盟的云无迹冲在最前，铁镐抡得呼呼生风。他腕间系着的账本残片被血焰烤得焦脆，边缘还沾着去年被玄机子强征“枢器养护费”时溅的血渍。从前这些散修靠灵枢汲取天地精元突破，此刻却红着眼——他们早该明白，那被灵枢抽走的哪里是天地精元，分明是自己的寿元、魂魄。

“看这儿！”一个疤脸散修吼着，铁镐重重砸在枢器关节处。那些被血焰催得急转的枢器本如活物，此刻突然滞涩，齿轮咬合处迸出火星——玄机子为速吸精元，竟连枢器运转的间隙都顾不得维持。云无迹的铁镐趁机楔入，“当”的一声，枢纹上的血光瞬间暗了三分。几具枢器支撑不住，“轰”地坠地，砸得山石飞溅，有块碎石擦过云无迹的耳畔，在他脸上划开道血口，他却咧嘴笑了，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账本残片上，晕开团暗红的花。

最震撼的当属妖域玄龟卫。玄龟道君驮着小山般的龟甲，龟甲上的年轮纹已有九道，每道都刻着千年岁月。他颔下银须沾着血焰余烬，焦黑的须梢还在滋滋冒烟。“撞！撞塌这天工老贼的吸魂柱！”他龟首扬起时，四足在山石上蹬出四个深坑，整个身子如青铜巨碾撞向血焰柱。

“轰——”龟甲重重砸在血焰柱底。赤红火云被撞得四散，像被泼了盆冰水的火星子，噼啪坠地。枢机零件混着焦黑的玄黄晶碎块簌簌坠落，有块玄黄晶砸在玄龟道君脚边，他低头一看，晶块里竟嵌着半片龟甲残片——是小玄孙的！

那具锁着小玄孙的枢器终于出现裂痕。龟壳上的年轮纹隐隐透出清光，与小玄孙残魂身上的灵光相呼应。残魂本被黑纹缠成团，此刻却挣出前爪，五枚尖细的爪尖死死抠住枢纹缝隙，每抠一次，枢纹就暗一分，像被抽干了血的蛇。

“枢毒清！”苏婉儿的身影在血云中穿梭，如一只白蝶掠过火丛。她手中青瓷瓶的瓶塞早被拔开，乳白色药粉随着她的步法漫开，带着股清苦的药香。被黑纹缠颈的妖修残魂突然颤抖，脖颈的黑蛇纹路先是泛起红，继而如遇沸水般蒸腾，从下颌退至锁骨时，残魂发出短促的痛呼；再缩成指尖一点时，那残魂竟凝出了人形——是个青面鬼将，铠甲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辨。

“姑娘！”鬼将残魂抓住她的衣袖，指尖穿透了她的衣裳，却带着几分温度，“我...我能看清我儿的脸了！”他指向谷中方向，眼眶里竟滚出泪珠，“他今年该十五了，眉心有颗红痣，前日我托梦给他，他还哭着喊‘阿爹’...”他的声音不再虚浮，像是从九泉之下回到了阳间。

“阵眼要碎了！”铁战的喊声响彻战场。他蹲在崖边，玄铁罗盘在掌心疯狂旋转，二十八星宿的刻纹被磨得发亮，指针撞在盘沿上，发出“叮叮”的脆响。他膝盖压着块锋利的岩石，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却浑不在意，“中央那具最大的枢器，它的枢纹开始乱了！”

众人抬头。最中央的锁魂枢足有十丈高，周身血焰忽明忽暗，像将死之人的喘息。原本直冲天工城的精元光带断了数条，断口处爆起刺目的火星，像被砍断的蛇尾般垂落，未几便消散在血云中。

玄机子的虚影突然暴喝，周身血焰凝成根根尖刺，如群蛇吐信般朝着联军攒射。“尔等找死！”他的声音里带着癫狂，可话音未落，古剑宗的剑网已罩住主枢——三十柄锈剑悬在半空，金纹交织成网，将枢身缠了个严实；散修盟的铁镐同时砸中枢足，火星四溅中，枢足竟被砸得向内凹陷；玄龟道君更是拼尽全力，龟甲撞在枢身，撞得整座血焰峰都颤了三颤。

“咔嚓——”

主枢裂开半人高的缝隙，青铜碎片如暴雨般坠落。小玄孙的残魂“嗖”地窜出，连带着扯断了枢内最后几根黑纹。玄龟道君龟首急探，残魂扑进他颔下的银须里，像只归巢的幼鸟。他龟目湿润，银须轻颤着扫过残魂的爪尖，低低唤着：“阿元，阿元...”

血焰峰的地脉突然震颤。原本被吸走的灵气如潮水倒灌，裹着古剑宗的剑鸣、散修盟的喊杀、妖修的呜咽，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那光里有林疏影锈剑上的金纹，有云无迹铁镐上的血渍，有玄龟甲上的年轮，有苏婉儿瓷瓶里的药香——是活物的生气，是人心的热度。

玄机子的虚影开始扭曲，他望着主枢的裂痕，终于慌了：“不可能...万灵焚阵怎会...”

“因为我们是人，是妖，是活物！”烛九溟的吼声震得血云散作星芒。他站在最高处，圣骨金光从体内透出，像尊金铸的战神。最后一具锁魂枢还在苟延残喘，他一拳轰出，拳风裹着金光撞在枢身上。枢器“轰”地炸成碎片，圣骨金光却未消散，裹着那青面鬼将的残魂冲向云霄，“灵枢吞得掉精元，吞不掉人心！”

战场霎时静了一瞬。锁魂枢的残片落满山岩，有的插在石缝里，有的滚进沟壑；血焰柱的余烬在风中明灭，像极了将熄的鬼火。唯有联军的喘息声粗重急促，妖修的低泣时断时续，混着玄龟道君抚摸小玄孙残魂的轻响——他用银须卷着残魂的小爪子，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千年的思念都揉进这触碰里。

铁战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指腹蹭过罗盘，指针不知何时已停在“生门”位，正稳稳指向东方。他望着那指针，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哽咽：“阵...破了。”

山风卷过，吹散了最后一团血云。阳光从云隙里漏下来，照在满地残枢上，照在众人沾血的衣袍上，照在玄龟道君颔下那团小小的白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