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125章 剑冢开启

断剑山巅的积雪已积了三寸，风卷着碎雪掠过崖顶那柄半插在冰岩中的问心剑，剑刃嗡鸣如泣，声浪撞在四周峭壁上，震得崖底石棺所在的幽潭水面泛起细密波纹。这是古剑宗封了三百年的剑冢，崖顶悬剑鸣，崖底石棺动，本就是百年难遇的征兆。

烛九溟单膝跪在石棺前，玄色道袍下摆浸了雪水，却浑然未觉。他掌心按在石棺盖沿的金纹上，那金纹是他圣骨图腾溢出的灵光所化，此刻正与石棺内古修骸骨掌心的剑形凹痕严丝合缝。幽潭倒映的月光突然凝作银霜，石棺表面浮起幽蓝光晕，像是有人在潭底点了盏青灯，光晕里竟漫出点点星芒——细瞧去，每粒星芒都是凝成实质的剑气，与三百年前古剑宗大比时震碎的剑魄一般模样。

三百年了...剑痴长老捧着《剑体同修秘典》的手抖得厉害，帛书边角的血渍在金芒里泛着暗褐，像是要渗出血来。他佝偻着背，白发被山风掀得乱舞，却仍死死盯着石棺，当年宗主燃血刻典时，血珠落在此处，如今竟还留着热乎气儿。

烛九溟指尖抚过石棺外壁的刻字，八个大字深嵌石纹，每笔每划都带着剑气劈凿的锋锐：以肉承剑，以剑护肉。他低吟时，呵出的白雾裹着金芒，在石棺上凝成细小的冰晶。话音未落，石棺内突然传来的轻响，那具盘坐的古修骸骨骨节震颤，指缝间紧攥的古剑地出鞘！

锈迹剥落的声音像春雪消融，先是剑尖处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接着整片锈壳簌簌坠落，露出下面青如寒潭的剑身。剑身映着石棺幽光，竟在潭面投下一道剑影——正是三日前众人在幻象中见过的，古剑宗前宗主陈守真腰间那柄。

剑...剑动了！剑痴长老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刻满剑痕的崖壁上。那些剑痕本是历代剑修试剑所留，此刻竟随着古剑震颤共鸣，发出细碎的清响。苏婉儿攥着腰间短刃的手青筋暴起，铁战的玄铁重刀已出鞘三寸，两人刚要扑上前，却见烛九溟闭目静立，额间圣骨图腾如金箔铺展，将那道刺来的青芒稳稳吞入识海。

烛九溟闷哼，脊椎骨节间像是被万把细剑同时刺入。他踉跄两步，玄色道袍被冷汗浸透，却又在瞬间蒸腾成白雾——那痛意并非锥心蚀骨，倒似有万千道清冽剑气顺着督脉游走，在脊骨上烙下烫金的纹路。金纹从尾椎起始，如灵蛇盘绕，蜿蜒着爬上腰椎、胸椎，最终在后颈处与圣骨图腾交缠，每一道都似活物般轻颤，带得他周身灵气翻涌如潮，连脚下积雪都被掀得老高。

剑痴长老跪行到他脚边，枯枝般的手指悬在金纹上方半寸，又触电似的缩回。他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瞳里映着金纹流转：三百年前宗主说，圣体承剑骨，方得剑体同修之妙。今日看来...连剑冢古剑都认了你的骨血！他将秘典轻轻放在石棺上，帛书像是感应到什么，地自动展开，泛黄的纸页上，原本模糊的字迹突然凝作金篆：《剑体同修秘典》开篇便言，剑是修士骨，骨是剑之魂。你以圣体承剑，剑骨入脊，往后这剑便不是外物，是你身上的一根灵骨。

烛九溟抬手按向后颈，金纹触感温润如活玉，指腹下能清晰感受到纹路里流转的剑气。识海中的突然嗡鸣，那声音竟与他心跳同频——咚，嗡；咚，嗡。他闭目感知，忽觉周身五感剧震：断剑山顶那柄问心剑的缺口有多深，山腰处半截断剑埋在雪里的角度，山底幽潭中沉了七柄锈剑的位置...所有断刃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连剑脊上刻的李长歌赵无锋等名字都清晰如在眼前。

这是...剑冢认主？他睁眼时，目中金芒流转，落在剑痴长老身上，我能感觉到，整座山的断剑都在等我。

等你带它们重见天日。剑痴长老指向崖顶，不知何时，问心崖上百柄断剑尽皆离鞘。这些剑有的插在冰岩里，有的嵌在雪堆中，此刻却如被无形之手牵引，全部悬浮在雪雾中。剑尖朝下，剑尾朝上，像是万把垂落的星子，在风雪里织成金色的剑网。

烛九溟抬臂，掌心朝上。最近的一柄断剑地落入他掌中，锈迹斑驳的剑脊上，陈守真三字被雪水浸得发暗——正是剑痴长老提及的大师兄佩剑。他指尖拂过剑脊，圣骨金纹顺着指腹涌入剑刃，那些裹了三百年的锈迹如被风卷，先是裂开细小的金缝，接着整片剥落，露出下面寒光凛冽的剑身，连幽潭里的月光都被这剑气冻得凝结成霜。

守真兄，三百年了。烛九溟声音发哑，指腹抚过剑格处一道浅浅的凹痕，那是当年陈守真为救同门硬接一掌留下的，当年你说剑在人在，后来剑碎人亡...今日起，你的剑心，我替你承着。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气暴涌如沸。脚下积雪被震得炸开，在雪地里踏出个三尺深的坑，碎雪裹着冰碴子飞溅，却在离他三尺处被金纹剑气凝成冰晶，簌簌落在脚边。他握拳，指节作响，骨节间溢出的金芒在拳头上凝成半透明的剑影。突然，他旋身挥拳，直轰身侧那座两人合抱粗的冰岩！

轰——

山崩地裂之声炸响，半座断剑山应声而碎。冰岩崩成齑粉，冻土掀作泥浪，碎石如暴雨倾落。苏婉儿和铁战各自运起护罩，却见那些碎石在离烛九溟三尺处突然顿住，被一层金色剑气网兜住，接着叮叮当当撞在一起，竟在他身周织成个旋转的石环。

雪雾中，百柄断剑的鸣啸声直冲云霄。这些剑有的是当年大比时被玄机子符印绞碎的，有的是历代剑修坐化前自断的，此刻却似活了过来，剑身震颤的频率与崖壁上的剑痕完全契合。三百年前的剑鸣，三百年后的剑啸，在天地间织成一曲震耳欲聋的战歌，连问心崖顶那柄最古旧的断剑都被震得拔地而起，加入了这剑的合唱。

剑痴长老跪在雪地里，白发上落满碎雪，却浑然不觉。他望着漫天剑影，老泪混着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我等了三百年，等的就是今日...古剑宗的剑，终于又有了能扛它的人！

断剑山巅，被震落的积雪如银河倾泻，从崖顶直坠深谷，在半空散成万千银蝶。烛九溟立在碎石中，后颈剑骨金纹灼灼发亮，识海中与圣骨同频震颤，连他的脉搏都带上了剑鸣的韵律。他抬头望向远处，天工城方向被一层灰蒙蒙的灵枢笼罩，那是玄机子用符印布下的困灵阵，专门吞噬修士的灵气。

玄机子。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硬的笑，金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眼角凝成细小的金鳞，你的符印能绞碎剑心，却绞不断古修的骨。这柄承了三百年血与剑的剑骨，今日起，便替天下被灵枢啃噬的活人，捅破这吃人的天！

话音未落，他掌心陈守真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漫天断剑像是听到号令，同时转向天工城方向，剑尖所指之处，雪雾被剑气劈开条直通天际的光路。剑痴长老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宗主临终前说的话：若有一日，断剑山万剑齐鸣，便是古剑宗重见天日之时。

此刻，万剑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