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119章 夜探寒渊

月轮升至中天，清辉如霜铺洒在玄冰寒渊入口。冰棱镇最后的几点灯火早被抛在身后，唯有两侧冰壁泛着幽蓝冷光，恍若两柄直插苍穹的冰剑，刃尖凝着尺许长的冰棱，在夜风里簌簌轻颤。李伯的铁镐尖划过冰面，刺耳鸣响惊碎了寒渊的寂静，老人哈出的白气在眉睫结霜：“再往前三十步，就是那枢器吞魂的窟窿了。”

铁战蹲下身，掌心抵着冰面，凉意透过粗布短打直钻骨髓。他解开盘在腰间的布囊，取出改良过的反制枢——玄铁铸就的枢器重逾二十斤，表面刻满细碎符纹，似云似雷，在月光下泛着暗青冷光。这原是天工城用来操控灵枢的“引魂针”，被他拆了核心，填进镇民们凑来的冰魄丹粉。此刻丹粉在枢眼里泛着淡蓝微光，像撒了把碎星子。“起。”他低喝一声，指尖点在枢眼，灵力如细流注入，符纹顿时泛起暖黄光晕，连带着周围三尺冰面都腾起淡淡雾气。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左侧冰壁突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有人持细针在琉璃上划动。众人抬头时，蛛网般的裂痕已爬满半面冰壁，暗红光芒顺着裂缝渗出，腥甜之气混着寒气钻入鼻腔——那光像极了被剥去皮肉的血管里流淌的血，黏腻稠重。苏婉儿的药囊突然剧烈震动，腰间的绣囊绳结勒得手腕发疼，她按住囊口，能摸到里面的冰魄丹正发烫，颗颗相碰发出清脆响声。“小心！”她刚喊出半字，冰层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一道黑影如钢蟒破冰而出！

那黑影带起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苏婉儿扑过去拽住烛九溟衣袖时，靴底在冰面打滑，两人踉跄着撞进冰壁，后背抵着幽蓝冰棱，疼得倒抽冷气。黑影擦着烛九溟左肩掠过，“嗤”的一声扎进冰壁，竟是根手臂粗的机械触须，表面布满倒刺，每根倒刺都凝着半透明的精元，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粉。

“李伯！”铁战的惊呼撕裂寒渊。众人转头时，李伯已捂着左肩单膝跪地，指缝间渗出黑血，黏腻如墨，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冰面发出“滋啦”轻响，竟腐蚀出拇指大的冰坑。那触须竟在众人分神时折返，穿透了老人单薄的粗布棉衣。李伯咬着牙，铁镐“当啷”落地，震得冰面碎出蛛网纹：“古修……杀了这吃人的东西！”他扯开衣襟，锁骨处的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心口蔓延，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条活物在爬。老人额头青筋暴起，却笑得狰狞：“老子这条命早该喂了冰渊，可不能便宜这吃娃的枢！”

烛九溟的眼尾泛起金红，颈间圣骨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铁贴在皮肤上。他伸手按住圣骨，金纹如活物般顺着手臂爬至掌心，所过之处皮肤微微发红。“找死。”他低喝一声，徒手攥住那根还在颤动的触须。机械的冷硬与圣骨的灼热相触，刺啦声响彻寒渊——金光从他掌心迸发，如熔炉里的铁水，触须表面的精元被灼得滋滋作响，腾起阵阵青烟，倒刺纷纷断裂坠落，砸在冰面发出“叮叮”脆响。

“用活人养的灵枢，也配叫宝器？”烛九溟青筋暴起，手臂肌肉隆起如铁铸，一声低喝，触须竟被生生撕成两段。断口处涌出黑血，混着未完全炼化的精元，在冰面凝成暗红的浆，散着腐臭。寒渊深处突然传来轰鸣，像是巨兽被戳了痛处，冰层下传来密集的震动，更多触须破冰而出，如钢雨般朝众人攒射而来，带起的破空声像万千利箭攒射。

苏婉儿迅速掏出药囊，反手一撒，冰魄丹粉如淡蓝雾霭弥漫开来，清冷药香混着圣骨金光，竟将逼近的触须阻了一阻——触须表面结了层薄霜，速度慢了半拍。铁战趁机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反制枢枢眼，玄铁符纹大亮如白昼，几缕金光如活蛇缠上最近的触须，拽着它往冰壁撞去。“轰！”冰壁被撞出丈许裂痕，冰屑飞溅如碎玉。李伯弯腰拾起铁镐，伤口的血滴在镐刃上，与圣骨金光相触，竟腾起几缕青烟——那黑血逐渐变淡，最后凝成淡红血珠，顺着镐刃滚落。老人抹了把嘴角的血沫，铁镐在掌心转了个花：“这毒，老子受够了！”

“退！”烛九溟护在众人身前，玄铁剑“铮”的一声出鞘，龙吟声震得冰棱簌簌坠落。剑刃映着圣骨金光，如同一道流动的金河，将扑来的触须一一斩断。金属断裂声此起彼伏，断须坠地时带起冰屑，在他脚边堆成小山。他望着寒渊深处翻涌的暗红光芒，想起冰棱镇王婶哭肿的眼，想起小柱娘捧着娃的虎头鞋在雪地里跪了三日，怒火在眼底燃烧，声音如寒冰碎裂：“玄机子，你藏在冰下的，到底是宝器……还是吃人的鬼？”

冰壁上的裂缝越裂越大，隐约能听见孩童的哭声从深处传来——有男娃抽噎着喊“阿爹”，有女娃哭着要“娘亲”，还有个小不点儿奶声奶气地哼着《采梅谣》。李伯抹了把脸上的血，血污在他苍老的脸上画出道红痕。他拾起铁镐指向裂缝，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那窟窿里，全是小柱这样的娃啊……上个月还拽着我裤脚要糖吃，转脸就没了影。古修，砸开这冰！让他们见天日！”

月辉洒在众人身上，圣骨金光如流霞，丹香似清雾，铁镐冷光若寒星，三色交织成网，将寒渊的阴戾之气逼退三分。寒渊深处的轰鸣越来越响，像是某种邪物被惊醒的嘶吼，冰层下的震动震得众人立足不稳。但烛九溟握剑的手更紧了，指节发白，剑刃上的金光却更盛——这一回，不是灵枢要吞活人，是活人要拆了这吃人的枢！

“走！”他大喝一声，玄铁剑直指冰壁裂缝，“李伯引方向，铁战护左，婉儿撒丹粉！”话音未落，他已当先掠出，剑刃劈在冰壁上，金芒炸起，冰屑如暴雨倾泻。李伯挥起铁镐，伤口的血珠溅在冰面，竟化作点点火星，烧得冰层“嗤嗤”作响。铁战的反制枢符纹流转，金光如链，将震落的冰棱串成屏障。苏婉儿的冰魄丹粉撒出，所过之处冰层脆如薄纸。

“咔嚓——”

一声巨响，冰壁轰然坍塌。暗红光芒中，数十具孩童的尸体浮现在众人眼前，他们身上缠着机械触须，精元从心口、眼眶渗出，凝在倒刺上。最前面的小娃穿着虎头鞋，正是李伯常说的小柱，他圆滚滚的脸蛋已冻成青紫色，却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

“小柱……”李伯的铁镐“当啷”落地，他踉跄着扑过去，跪在冰渣里，颤抖的手抚过娃的脸，“伯给你带糖了，伯来晚了……”

烛九溟的剑“嗡”鸣一声，插入冰面。他望着满坑的孩童尸体，圣骨金光突然大盛，震得周围触须纷纷断裂。“玄机子，我烛九溟今日立誓——”他声音发颤，却如惊雷炸响，“必拆你这邪枢，还冰棱镇一个朗朗乾坤！”

寒渊深处，最后一道触须破冰而出，却在圣骨金光中化为齑粉。月光穿透坍塌的冰壁，洒在小柱身上，他手中的糖块泛着暖光，像极了冰棱镇清晨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