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归墟观测者 第70章 守望者之眼

凯尔文的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水面。

证明？

在这个信任比清水还要稀缺的废土，证明自己无异于将柔软的腹部暴露给潜在的掠食者。

篝火旁的气氛几乎凝固。

瓦力的指关节因用力握着扳手残骸而发白，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秦月指尖的银色光晕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卡卡更是把整个身子都缩到了瓦力投下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默迎着凯尔文审视的目光，没有退缩。

左眼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壁垒，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示弱。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非攻击，而是探入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根“灵犀乌羽毛”。

羽毛在跳动的篝火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仿佛承载着星辉。

它没有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但其上流淌的那种古老、纯净、与“戏命”的混乱污秽截然不同的因果韵律，却如同寂静深夜里唯一的清泉流淌声，清晰可辨。

当羽毛出现的瞬间，凯尔文和他身后几名守夜人战士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

那不仅仅是认出，更像是一种…确认。他们武器顶端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似乎与羽毛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光芒轻轻摇曳了一下。

“这是…”凯尔文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其中的审视意味减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究，“‘观星者’的信物。你从何处得来？”

“导师所赠。”林默言简意赅，没有提及墨渊的名字，但他知道，对于了解内情的人，

“导师”二字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轻轻托着羽毛，让其气息自然散发，

“我们摧毁逆转核心时，它指引了我们，也庇护了我们。

现在，它指引我们来到这里，寻找对抗‘戏命’的同行者。”

他没有直接要求信任，而是陈述事实，并将对方放在了“同行者”的位置上。

凯尔文沉默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在林默脸上逡巡，似乎要透过皮囊，看清他灵魂的颜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荒野深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构成了这紧张对峙的背景音。

终于，凯尔文的目光从林默脸上移开，落在他依旧托着的羽毛上，又扫过重伤昏迷的李维，以及状态极差的秦月和瓦力。

“收起你们的武器和敌意。”凯尔文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守望者之眼’不拒绝携带‘观星者’信物、并对抗‘戏命’的战士，哪怕你们身上带着‘异数’的标记。”

他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林默说的，显然，他们有自己的方法感知到那个标记的存在，即便它已经削弱。

他挥了挥手，身后那些如同雕塑般的守夜人战士立刻收起了攻击姿态，但警惕的目光并未完全放松。

“跟我来。”凯尔文转身，示意队伍跟上，

“你们的同伴需要立刻救治。前哨站有基础的医疗设施和…相对安全的墙壁。”

绝处逢生的希望，如同微弱但坚韧的火苗，在众人心中点燃。

瓦力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李维扛上肩头，动作依旧沉稳，但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了一些。

秦月也松了口气，撤去了精神护盾，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她晃了晃，林默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太好了！得救了！”卡卡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小眼睛却不忘贪婪地四处张望，似乎想从这些神秘的守夜人身上刮下点油水。

在凯尔文和几名守夜人战士的带领下，队伍离开了篝火，深入更加浓郁的黑暗。

他们行走在一条看似毫无规律的、布满碎石和变异灌木的小径上，但林默能模糊地感觉到，周围的因果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形成了一道道隐蔽的警戒和迷惑屏障。

若非有人带领，外人极难发现并靠近其核心。

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看似普通的、由巨大风化岩堆砌而成的石林。

凯尔文在其中一块毫不起眼的岩石前停下，伸出手，掌心按在岩石某个凹陷处。

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纹荡漾开来，岩石表面如同水纹般扭曲，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机油和地下潮湿气息的空气涌出。

“欢迎来到‘守望者之眼’。”凯尔文侧身，示意众人进入。

洞口内部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灯火通明的甬道。

墙壁是坚固的合金，镶嵌着散发稳定白光的灯带，与外界废土的荒凉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带来洁净的空气。

这里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精密运转的蜂巢。

几名穿着白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医护人员早已推着担架等在入口处。

他们迅速而专业地从瓦力肩上接过李维，进行初步检查后，立刻将其推向甬道深处。

“他跟你们去。”瓦力沉声道，不容置疑地跟在担架旁边，他必须确保李维的安全。

凯尔文点了点头，指派了一名守夜人战士为瓦力引路。

然后他看向林默和秦月：“你们也需要治疗和休息。跟我来，我会安排。”

他又看了一眼东张西望、试图去摸墙壁上灯带的卡卡，补充道：

“至于这位…地精朋友，我们会为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休息处。”

他的语气平淡，但“合适”两个字让卡卡瞬间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回手，赔着笑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凯尔文将林默和秦月带到了一间类似医务室的房间。

里面摆放着几张简易的床铺和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很好，干净整洁。

一名戴着眼镜、气质冷静的女医疗官走了进来，她先是检查了秦月的情况。

“精神力严重透支，伴有轻微因果反噬的痕迹。需要静养和精神舒缓剂。”

她一边说，一边从药柜里取出一支泛着淡蓝色荧光的药剂递给秦月，

“喝下去，然后躺下休息，至少十二小时内不要动用精神力。”

秦月接过药剂，没有犹豫，一口饮下。

药剂入喉，一股清凉舒缓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抚慰着她干涸刺痛的精神海。

她感激地看了医疗官一眼，依言在一张床上躺下，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她实在太累了。

接着，医疗官将目光投向林默，尤其是在他紧闭的左眼上停留。“你的眼睛…”

林默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让我看看。”医疗官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是伊莎贝拉，这里的首席医疗官。凯尔文指挥官交代了，要确保你们的生命状态稳定。”

林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睁开了左眼。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伊莎贝拉，在看到林默左眼的瞬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只眼睛的瞳孔完全被一种混沌的、仿佛有无数细微血丝和黑色阴影蠕动的物质覆盖，眼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纹路，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活物般在裂隙中流淌，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因果扰动。

“这是…”伊莎贝拉眉头紧锁，取出一个手持式扫描仪，对着林默的眼睛进行检测，屏幕上瞬间跳出一连串混乱的数据和警报符号，

“高强度的因果能过载，混合了未知性质的污染残留…眼球结构本身濒临崩溃，神经连接也处于高度紊乱状态…常规医疗手段无效。”

她放下扫描仪，看向林默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和凝重，

“它能维持到现在没有彻底坏死，已经是奇迹了。但如果不进行干预，失明是迟早的事，甚至可能影响到你的大脑。”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被专业人士宣判，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冰凉。

“有什么办法吗？”他声音干涩地问。

伊莎贝拉沉吟片刻：

“前哨站的医疗条件有限。或许…‘灵魂缝合兰’能稳定住伤势，阻止恶化。

但要根治，需要更强大的因果奇物，或者…找到精通此道的大师。

‘灵魂缝合兰’在废土的一些特定区域可能有生长，比如‘白骨隘口’附近的‘回音沼泽’，或者…‘残响峡谷’的某些时间碎片稳定区。”

她提到了和卡卡之前所说的相同的地点。

又是“残响峡谷”。林默心中微动。

就在这时，凯尔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灵魂缝合兰’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林默，如果你的状态还能支撑，我想和你谈谈。”

他的目光锐利，“关于‘锈蚀隧道’，关于‘逆转核心’，还有…你们接下来的打算。”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左眼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点了点头。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