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待到会议室内的骚动渐渐平息。
众人脸上那极度的惊骇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忧虑与茫然的沉默。
端坐于主位的唐继尧,尽管面色依旧凝重,但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他沉声道:
“诸位,天,还没有塌下来!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方才失态的任可澄、李曰垓等人脸上稍作停留,语气转而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我等既已高举义旗,为反抗袁世凯倒行逆施、复辟帝制的逆行。
早已将个人生死、得失置之度外,怀抱着为国献身的决心!
连北洋军的枪炮尚且不惧,难道如今反倒要惧怕远在万里之外的列强虚声恫吓,惧怕他们可能举兵入侵吗?
若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我等还有何颜面自称护国义士,有何底气去完成再造共和之伟业?!”
唐继尧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了大无畏的气概,试图以此重新凝聚和鼓舞有些涣散的士气。
然而,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是。
护**在发动起义之初,为了争取国际同情、避免列强直接干涉,以及确保至关重要的外援通道(如经越南的运输线)畅通。
曾明确对外宣布,承认并承诺保护所有列强在华的既存条约与特权!
这一策略固然是出于现实困境的无奈妥协,是为了护国大局能够顺利推进的权宜之计。
但它也无可辩驳地揭示了护**对列强心存忌惮。
在涉及国家核心利益与民族尊严的问题上,尚缺乏与之正面抗衡的勇气与实力!
当然,此刻在会议室内的云南军政府众高层们。
无论是出于维护团结士气的需要,还是内心深处不愿直面这略显尴尬的现实。
都下意识地将这一事实忽略或深藏了起来!
暂时,他们还没有能力和意愿去触碰这个敏感而棘手的问题。
因此,唐继尧这番刻意拔高姿态、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激昂话语,恰恰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为众人因惊人消息而动摇的内心,提供了一个急需的支点和逃避现实的借口。
……
刚才表现得最为惊惶的任可澄,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出声附和,语气中充满了钦佩:
“都督所言极是!是我等着相了,一时被这骇人消息乱了方寸!
都督真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大将风范,属下佩服!”
李曰垓也赶紧接话,试图驱散之前的失态印象:
“都督教训的是!协约国集团听着吓人,实则外强中干!
与那看似强大的北洋军一样,都是纸老虎!
我等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们不成?
大不了拼却这一腔热血,也要护我共和旗帜不倒!”
其他几位将领和官员也纷纷出言,或赞扬唐继尧的镇定,或表态不惧任何威胁。
一时间会议室内又充满了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气氛,仿佛刚才的恐慌从未发生过。
这番略显过火的夸赞,反倒让唐继尧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脸上微微发热,连忙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制止了众人继续“歌功颂德”:
“行了行了,诸位的心意我明白。
当务之急,是要冷静下来,具体、深入地分析和讨论,东北军此举究竟可能带来哪些实际的影响?
我们又该如何未雨绸缪,灵活应对?”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示意大家回归理性讨论。
但内心深处,对于众人迅速恢复士气并对他表示出的信服与推崇,还是感到颇为受用和满意的。
这种临危不乱的姿态,不正是他作为护**领袖应该展现的吗?
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所领导的这支力量,拥有着不畏任何挑战的勇气和潜力!
……
护**总参谋长殷承玉在众人情绪稍定后,率先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在场同僚,语气沉稳地开始了分析,试图将大家的思绪从最初的恐慌拉回到理性判断的轨道上来:
“都督,诸位,且稍安勿躁。
依卑职看来,此事或许并未糟糕到我们最初想象的那般地步。”
他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条理性,
“首先,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是。
协约国集团目前正倾尽全力,在欧洲大陆与同盟国集团,进行着规模空前的生死大战!
这场战争牵扯了它们绝大部分的国力、兵力和注意力。
在此情况下,它们还能有多少余力,能够在遥远的远东地区,同时开辟并支撑另一场大规模的战事呢?
这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他稍微停顿,让众人消化这个基本判断,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关键人物:
“其次,我们对东北那位杨不凡都督的了解确实有限。
但仅从目前已掌握的情报来看,此人行事看似出人意表,实则步步为营,绝非鲁莽无谋的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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