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辞离开后,雅厅内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几位世伯神色各异,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都化作对林老爷意味深长的恭贺。
“林老兄,恭喜啊!看来少帅对清霂少爷是青眼有加,这合作定然顺畅无比!”
“是啊是啊,有清霂少爷亲自操持,南北贯通指日可待,林家这是要更上一层楼啊!”
林老爷面上笑着应酬,眼底却藏着一丝忧虑,频频看向自己的儿子。
林清霂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周身的气息却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厅内只剩下林家父子和管家顾云舟。
林老爷叹了口气,走到林清霂身边:“清霂,今日之事……”
“父亲不必多言。”林清霂抬起眼,眸中已恢复了一片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结了一层薄冰,“利益当前,林家没有拒绝的理由。我明白。”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情绪,却让林老爷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看似温润,骨子里却极傲,今日被沈星辞如此近乎“强买强卖”地指定,心里定然憋着一股气。
“沈少帅他……权势煊赫,性情莫测,你与他打交道,务必谨慎周全,莫要忤逆了他。”林老爷斟酌着词句,“当然,若他真有逾越之处,我林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最后一句,倒是显出了几分一家之主的硬气。
林清霂微微颔首:“儿子自有分寸。父亲今日劳累了,早些休息吧。”
他行礼告退,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改变他命运走向的交锋从未发生。
顾云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主仆二人穿过寂静的回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方才沾染的檀香和酒气,也吹不散林清霂心头的郁结。
“大少爷,”顾云舟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沈少帅此人,目的性极强,他对您……”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势在必得。”
林清霂脚步未停,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无非是见色起意,加之征服欲作祟罢了。北地的枭雄,看上了江南的一件精致摆设,想摆在自己屋里炫耀,不是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自嘲和锐利。
顾云舟眉头微蹙:“您并非摆设。”
“在他眼里,或许并无不同。”林清霂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天边那弯冷月,“云舟,明日开始,将沈星辞以及北方军政府、相关商行的所有能查到的资料,全部整理给我。越详细越好。”
既然避不开,那便迎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位矜贵的少帅,除了仗势欺人,还有多少手段。
“是。”顾云舟应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才是他认识的大少爷,绝不会坐以待毙。
翌日,上午。
林清霂正在书房查看航运账目,侍者便来通报,少帅府的秦副官来了。
来得真快。
林清霂放下账本:“请他去偏厅稍候,我即刻便到。”
他并未急着起身,而是不紧不慢地喝完杯中剩余的半盏清茶,又仔细将看过的账目归类放好,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向偏厅。
偏厅里,秦子奕一身戎装笔挺,正站着欣赏墙上一幅山水画。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身,脸上露出爽朗又不失恭敬的笑容:“林少爷,打扰了。”
“秦副官客气,请坐。”林清霂微微颔首,在主位坐下,姿态优雅从容,“少帅有何吩咐?”
秦子奕并未坐下,而是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双手递上:“少帅命我送来关于铁路与货运合作的具体章程草案,请林少爷过目。少帅说,这只是初稿,一切细节皆可商榷,以林少爷的意见为准。”
这话说得极其客气,甚至给足了面子。
林清霂接过文件,并未立即翻看,只淡淡道:“有劳秦副官。我会仔细研读。”
秦子奕笑了笑,又道:“另外,少帅今日偶得一方古砚,知林少爷雅好此道,特命我送来,请林少爷品鉴。”
他说着,从身后随行士兵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盒,小心地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方品相极佳的端砚,雕工古朴,石质温润。
林清霂目光扫过那方古砚,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沈星辞倒是会投其所好。
“少帅厚爱,清霂愧不敢当。如此重礼,还请秦副官带回。”林清霂语气疏离地拒绝。
秦子奕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笑容不变:“少帅说了,宝剑赠英雄,美砚赠雅士。若是林少爷不喜,砸了便是,万没有带回去的道理。属下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
他行事干脆利落,行了军礼,便带着人转身离开,根本不给林清霂再次拒绝的机会。
林清霂看着桌上那方古砚,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合作文件,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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