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日。
对于修士漫长的寿元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但对于身处丙火煅骨室中的每一个人,尤其是离火玉台上那具饱受煎熬的躯体而言,这四十九个昼夜,漫长得如同在无间炼狱中轮回千遍。
最初的狂暴焚烧已经过去。炎阳子凭借其精湛的控火之术,以及朱不二体内那股神秘出现的、越发坚韧流畅的癸水之气的巧妙缓冲与引导,终于将盘踞在他经脉、骨骼、甚至骨髓深处的顽固阴煞死气与驳杂星煞,一点点、一寸寸地焚炼殆尽!
此刻,离火玉台上,朱不二的身体依旧焦黑一片,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恐怖裂痕,如同被天雷劈打过千百遍的枯木。
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不同。
那焦黑之下,不再是死气沉沉、随时会崩解的脆弱,而是透出一种历经千锤百炼后的、内敛的暗沉光泽!如同百炼精钢在淬火后冷却,虽然外表狰狞,内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坚韧。
他体表不再有污血渗出,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边缘,隐隐有极其细微的、如同玉质般的新嫩肉芽在顽强地生长、弥合。
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已经变得悠长而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在吞噬着周围浓郁的地火之力,每一次呼气,则吐出体内最后残余的、极其稀薄的浊气。
炎阳子早已收回了九道火龙般的火煞。他盘膝坐在玉台旁,脸色疲惫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他手中法诀未停,只是变得极其轻柔,如同春风拂柳,引导着地火莲池中精纯而温和的地脉火灵之气,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冲刷、温养着朱不二这具饱受摧残、却又焕发新生的躯体。
“不可思议…当真不可思议…” 炎阳子低声喃喃,看着朱不二的眼神充满了惊叹,“丙火焚躯,本是破灭之道。此子非但撑了下来,竟真的…破而后立!这具肉身…啧啧…”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朱不二体内,那曾经寸寸断裂的经脉,在癸水之气持续的滋润和地火灵气的温养下,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重新续接、生长。
新生的经脉壁不再脆弱,反而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如同被融化的金丝编织而成,坚韧无比,隐隐能承受更强的能量冲击。
更让他震惊的是骨骼的变化!原本凡骨早已在火煞下化为飞灰,如今重塑的骨骼,通体如玉,却沉重异常,表面流淌着淡淡的土黄与墨蓝交织的光晕,散发着一种沉凝如山、柔韧似水的奇异质感!
这已非寻常炼体修士的体魄!这是真正意义上,经历毁灭与重生,融合了戊土(承载)、癸水(滋养)、丙火(煅烧)三种本源力量,从最根本处蜕变而来的——道基之体!
李统领和护卫们早已喜极而泣,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惊扰了这重生的过程。
他们看着台上那具焦黑身躯下渐渐勃发的生机,如同看着从死灰中涅盘的凤凰。
就在这地脉火灵如同暖流般包裹全身的时刻,朱不二那沉寂了四十九日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蝴蝶破茧前,最细微的挣动。
这微小的动作,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室内的所有人!
“动了!朱兄弟的眼皮动了!” 一个年轻护卫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带着哭腔。
炎阳子猛地收功,霍然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朱不二的脸庞。
李统领更是几步冲到玉台边缘,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在众人紧张到窒息的注视下,朱不二那覆盖着焦痂的眼皮,又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
终于,如同推开万钧巨石,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清澈或迷茫,而是一片混沌的、布满血丝的暗金色!
瞳孔似乎无法聚焦,茫然地对着洞顶那翻涌的岩浆和旋转的火莲虚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刚刚苏醒的意识。
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燎般的痛楚。
“嗬…呃…” 他试图发声,却只吐出几个破碎模糊的音节。
全身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归,带来的不是新生喜悦,而是席卷每一个细胞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沉重!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座刚刚从熔炉中拖出来、尚未冷却的沉重铁像。
“醒了!真的醒了!” 李统领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噗通一声跪在玉台边,哽咽道:“朱兄弟!你…你终于醒了!老天开眼!小姐她…小姐她在天有灵啊!”
小姐?在天有灵?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朱不二混沌的意识!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意识的堤坝!
墨绿色的毒雨遮蔽苍穹…冰蓝色的宝镜在裂痕中悲鸣…那道决绝凄美的身影化为冰晶…那声微不可闻的“活下去”…以及最后,贯穿灵魂的冰晶锁链和无边无际的撕裂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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