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瞪得溜圆。
“志军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宁志军笑了。
“人活一辈子,总得闯闯。”他的声音很轻。“窝在这小地方,有啥出息?”
陈金土盯着宁志军的侧脸,眼神里全是佩服。
“那我呢?”
“要老哥给你搭把手吗?”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很轻。
宁志军伸手在陈金土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他的语气很坚定。“我不会丢下兄弟不管的。”
他松开手,重新握住方向盘。
“等我在县城站稳脚跟,一定带你出去发财。”
陈金土听见这话,鼻子一酸。
他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抹了把脸。
就在这时,拖拉机开到一个三叉路口。
宁志军正要打方向,一辆四轮货车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
那货车速度很快,雨水从车轮下溅起老高。
两车在路**汇。
宁志军的余光随意一瞥,看见货车司机的侧脸。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了。
手里的方向盘差点脱手。
拖拉机猛地往右一歪,轮胎在泥水里打滑。
“志军!”陈金土的嗓门都喊劈了。
他的手死死抓着车门。
宁志军猛地回过神,双手用力扳着方向盘。
车身晃了几下,终于稳住了。
轮胎在水渠边缘停下,只差半米就要栽下去。
陈金土的脸吓得发白,手还在抖。
宁志军的后背湿透了,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他猛地扭过头,往后看去。
那辆货车已经开远了,只能看见车尾。
车厢被军绿色雨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了啥。
宁志军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喉咙发干。
“志军你咋了?”陈金土的声音在发抖。“吓死我了!”
宁志军没吭声。
他的手指抓着方向盘,指甲都扣进塑料里。
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张侧脸。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冯葫。
路坑大队那个开赌场的地痞。
一个多月前被他举报,抓进去劳改的人。
可那人怎么会开着货车在外面?
宁志军的心跳得飞快,太阳穴突突直跳。
“志军!”陈金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到底咋了?”
宁志军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看着陈金土。
“金土哥。”他的声音有些抖。“我刚才好像看见冯葫了。”
陈金土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脸色也变了。
“你说啥?”他的嗓门都变了调。“冯葫?”
宁志军点点头。
“就那辆货车的司机。”他抬手指着后面。“我看得清清楚楚。”
陈金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志军啊志军!”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是看花眼了吧!”
他抹了把脸。
“那冯葫不是一个多月前开赌场被抓走了吗?”
陈金土拍着大腿。
“我记得可清楚了,还是你去找张发奎举报的呢!”
他的手在空中摆了摆。
“那可是劳改犯啊,咋可能还在外面开车?”
宁志军听见这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对啊。
冯葫被抓进去劳改,这事整个路坑大队都知道。
一个劳改犯,怎么可能大白天开着货车到处跑?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雨声在耳边响着,拖拉机发动机突突突地转。
宁志军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
可能真是自己看错了。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再说雨这么大,视线模糊,看走眼也正常。
“你说得对。”宁志军睁开眼,嘴角勾了勾。“我可能是看花眼了。”
他重新发动拖拉机,车子在泥水里晃了晃,继续往前开。
可心里那股不安,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拖拉机开进路坑大队,雨还在下。
宁志军在知青点门口停下车。
他跳下车,抱着那只牛皮箱往木桥跑去。
脚步踩在木板上,咯吱咯吱响。
桥下的小河涨了水,浑浊的水流冲击着桥墩。
宁志军跑到知青点门口,抬手敲门。
“谁啊?”夏贤丽的嗓门从屋里传出来。
“我。”宁志军在门外喊。“宁志军。”
门“吱呀”一声开了。
夏贤丽站在门口,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
她穿着一件蓝布衫,袖口挽到胳膊肘。
“志军哥!”她的眼睛亮了。“你咋来了?”
宁志军把箱子举起来。
“来还箱子。”他的嗓门压得很低。“谢谢你了。”
夏贤丽看了眼箱子,摆摆手。
“这箱子就送给你算了。”她的语气很随意。“反正我也用不着。”
宁志军摇摇头。
“那哪行。”他往前递了递。“你以后回城还需要带很多行李呢。”
他顿了顿。
“有这箱子方便多了。”
夏贤丽双手叉腰,嘟起嘴。
“哼!”她的下巴抬得老高。“我爸爸要调来开山县工作了哦!”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以后要回城直接让家里司机来接就好了。”
说完,她的脸上全是得意。
宁志军听见这话,嘴角勾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他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把箱子抱在怀里。
“这牛皮箱我就带回去了,也算是沾沾夏大小姐的光。”
夏贤丽听见这话,笑得更欢了。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两个小酒窝在脸颊上显出来。
“那是!”她拍了拍胸脯。“跟着我夏贤丽混,保准没错!”
两人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
夏贤丽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志军。”她的表情认真起来。“距离高考没几天了。”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
“我得回屋跟江妍、枫颜刷题背书了。”
她的眼睛眨了眨。
“等考试结束,我再去找你玩啊!”
宁志军点点头。
“加油。”他的声音很轻。
转身走下台阶,披着蓑衣往回走。
宁志军本想去看看另一个女孩。
可她正在备考,自己还是别去打扰了。
夏贤丽站在房屋门口,看着宁志军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嘴巴微微撅着。
“这个人真是奇怪。”
她嘀咕了一句。
说要高考了,他就走得这么干脆?
就一句加油?
没别的话了吗?
夏贤丽的手指抠着门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平时那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话这么少?
她扭过头,看了眼陈金土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