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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皓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熟悉的、带着点陈年灰尘气息的光幕再次于万朝苍穹之上缓缓展开，这一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恢弘、清晰，甚至连光幕边缘流转的符文都带着一种庄重又戏谑的意味。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操作界面上那个被自己不小心点开的、标题为“历史の奇妙回旋镖——论报应虽迟但到”的加密文件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这乐子怕是捅破天了。
……
大秦，咸阳宫。
嬴政刚批完一摞竹简，正活动着有些发酸的手腕，抬头便见那神秘天幕再次显现。他眉头一挑，放下手中的玉玺，带着几分审视与期待。“又是这天幕？且看今日，又欲示朕何等天机。” 侍立在侧的赵高连忙赔笑，眼角却也不由自主地瞟向空中，心里盘算着这天幕的出现会不会影响陛下待会儿服用仙丹的心情。
大汉，未央宫。
刘邦正没个正形地斜靠在榻上，让戚夫人给他捏着肩膀，与一旁的吕雉讨论着太子刘盈近日的学业。天幕亮起，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顺手抓起案几上的一个梨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嘿，又来？上次说朕白登之围可把朕给憋屈坏了，这次最好有点新鲜的！” 吕雉则目光沉静，只是微微挥手，示意殿中的乐师舞姬全部退下，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光幕吸引，直觉告诉她，这次的内容恐怕非同小可。
大唐，贞观年间。
李世民正与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一众心腹重臣在御花园中赏花议事，算是难得的闲暇。天幕突现，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克明，玄龄，看来今日这‘天幕剧场’又要开演了。”李世民笑着指了指天空，顺手将一块精致的糕点递给身旁的长孙皇后，“观音婢，且与朕一同观之，看看后世又有何奇闻异事。” 魏征则已经习惯性地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准备记录任何可能对治国理政有启发的只言片语。
大宋，汴梁皇宫，太祖年间。
赵匡胤刚刚下朝，正在后苑练习射箭，箭箭命中靶心，显示着他依旧雄健的武艺。天空异象再现，他放下硬弓，接过内侍递上的汗巾，眉头微蹙。“这天幕，神鬼莫测，每每言及后世，不知今日又会说些什么。” 他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毕竟他得国之事，并非全然光明正大。几乎是同时，在远离汴梁的一个幽静府邸内，已经被封为郑王的前周恭帝柴宗训，正安静地临摹着一幅字帖，天幕的光辉透过窗棂洒在纸上，他抬起头，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
大明，紫禁城，永乐年间。
朱棣刚刚从北伐蒙古的战场上归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些许肃杀之气。他站在奉天殿前宽阔的广场上，负手望天，看着那逐渐清晰的光幕，对身旁的姚广孝笑道：“少师，这天幕每次出现，都搅得万朝不宁，倒也有趣。不知今日，又是哪家皇帝的旧账被翻出来了？” 姚广孝捻动着佛珠，低眉顺目，口中却道：“陛下，天机示现，无论福祸，皆有其理，静观即可。”
……
万朝时空的各色人等，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此刻都仰着头，目光聚焦于那横亘千古的光幕之上。
光幕之中，先是一阵激昂的、类似于戏曲开场锣鼓点却又混合着某种现代电子节拍的音乐响起，接着，一个充满活力的、带着几分戏谑口吻的男声（林皓努力憋着笑，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响彻云霄：
“哈喽万朝的各位老铁们大家好啊！欢迎再次锁定‘万朝天幕电视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历史观察员小林子！今天呐，咱们不聊那些打打杀杀，也不谈什么治国方略，咱们来品一品历史长河中，那些堪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绝世巧合！本期主题——‘黄袍加身 VS 幼主献降：老赵家的奇妙轮回’！”
话音未落，万朝已然有些骚动。
“老赵家？哪个老赵家？” 刘邦挠了挠头，看向吕雉。吕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嬴政冷哼一声：“寡人横扫**，统一宇内，乃千古一帝！后世子孙若不能守成，被篡被夺，也是无能！”
赵匡胤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微微发白。身边的石守信、王审琦等将领也面面相觑，神色尴尬。
光幕可不管这些，继续以那种快节奏、带着弹幕吐槽风的模式推进：
“话说在咱们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卷上，有那么一个朝代，它的开局，就充满了‘艺术性’。公元959年，后周世宗柴荣，这位被誉为‘五代第一明君’的猛男，壮志未酬身先死，把一个大好的江山，留给了年仅七岁的儿子柴宗训，这就是后来的周恭帝。哎呀，七岁啊各位，放在咱们现在，还是个背着书包上学堂，可能还会因为抢同桌小姑娘橡皮而哭鼻子的小豆包呢！”
光幕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个q版的小皇帝形象，穿着宽大的龙袍，坐在龙椅上，小短腿都够不着地，一脸茫然，旁边配文：“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这形象一出，万朝不少百姓都忍俊不禁，连一些严肃的大臣也嘴角抽搐。柴荣所在的时空，这位雄主看着天幕上自己儿子那滑稽的形象，再想到自己即将早逝，留下这孤儿寡母受人欺凌，气得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舆图，嘶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光幕还在继续：“朝堂之上，孤儿寡母，主少国疑。这局面，懂的都懂！这时候，一位手握重兵、深受先帝信赖的将领站了出来，他就是——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
赵匡胤的名字被用加粗闪烁的字体打在了光幕中央。
“赵将军那可是忠勇无双啊！（此处应有掌声和狗头保命表情包）当时北边传来消息，说契丹人要打过来了！宰相范质老爷子一听，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也没核实消息真假，赶紧让赵匡胤带着大军北上御敌！大军走到陈桥驿，哎，就在这儿，出事了！”
画面切换，变成了夜色中军营的动画。帐篷里，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
“这一夜，赵匡胤可能是多喝了几杯（当然，这是官方说法，咱也不敢问），早早睡下了。而他亲爱的弟弟赵匡义，还有那位后来以‘半部论语治天下’闻名的赵普先生，可就忙活开了！他们和军中一众高级将领，什么石守信、王审琦之类的，那可都是赵匡胤的铁杆兄弟，歃血为盟拜过把子的！几个人一合计，这皇帝小儿懂个屁啊，咱们拼死拼活，不如拥立咱们赵大哥当皇帝算了！”
动画形象生动地展示了赵匡义和赵普如何唾沫横飞地煽动将领，将领们如何群情激昂，最后有人拿出一件早就准备好的黄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群将领嗷嗷叫着就冲进了赵匡胤的营帐，把还在‘沉睡’的赵大哥叫醒，然后不由分说，就把这件亮闪闪、黄澄澄的袍子给他披身上了！赵匡胤当时那个‘惊讶’啊，那个‘惶恐’啊，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这是害我啊！’ 但将士们齐刷刷跪下，山呼万岁，那声音，震天动地！赵匡胤‘被迫’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动画里，q版的赵匡胤一开始是“震惊脸”，然后是“推辞脸”，最后是“无奈接受脸”，表情变化丰富，极具喜剧效果。旁边还配了文字：“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和“真香！”。
万朝一片哗然，尤其是那些经历过类似权臣篡位时代的帝王，更是感同身受，脸色阴沉。
杨坚看着天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儿子杨广，眼神复杂。
李渊则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想起了自己在大隋担任唐国公时的往事。
赵匡胤本人，此刻脸色已经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他感觉无数道目光，无论是身边的近侍，还是远在各地的节度使，似乎都透过这光幕在看着他。他猛地将手中的汗巾摔在地上，低吼道：“胡说八道！朕……朕当日确是……”
他想辩解，却发现词穷。光幕描绘的细节，虽然夸张戏谑，却与那日的情形惊人地相似。
光幕的叙述还在继续，语调更加轻快：
“于是乎，赵匡胤黄袍加身，带着大军掉头就回开封了。京城里，他的好兄弟石守信、王审琦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大开城门，热烈欢迎！七岁的周恭帝和他那年方二十的小姨符太后，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喽！得，您几位挪挪地方吧，这龙椅，换人坐啦！”
画面出现q版的周恭帝和小符太后，抱在一起，眼泪汪汪，旁边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宫外，配文：“搬家通知”。
“周恭帝倒是挺懂事，禅位诏书里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 瞧瞧，多识时务！赵匡胤呢，也算讲究，没有赶尽杀绝，封了小皇帝一个郑王，还赐了丹书铁券，承诺免死。这开局，看起来是不是挺‘和谐’的？兵不血刃，改朝换代，赵匡胤从此建立了赫赫有名的大宋王朝！”
听到这里，赵匡胤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至少天幕承认了他“兵不血刃”和善待逊帝的“优点”。
然而，光幕话锋陡然一转，背景音乐也变得低沉而充满悬念：
“但是！老铁们，但是来了啊！历史的回旋镖，它虽迟但到！三百多年后，公元1276年，蒙古的铁骑如狼似虎，兵临南宋都城临安城下。这时候，南宋朝廷是个什么情况呢？嘿！巧了！也是孤儿寡母！当家的是一位七岁的小皇帝，宋恭帝赵?！辅政的是他的祖母谢太后和母亲全太后！”
光幕上，再次出现了q版的七岁小皇帝形象，同样是宽大龙袍，同样是茫然无措的小脸，旁边是垂泪的太后。场景与三百多年前的陈桥驿之前，何其相似！
“元朝的将领伯颜，那可是个明白人，一点不给宋朝留面子，直接怼了回去：‘你们宋朝的天下，不就是从小儿手里夺来的吗？现在也亡在小儿手里，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啊！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原话：‘汝国得天下于小儿，亦失于小儿，其道如此，尚何多言！’）”
伯颜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万朝时空炸响！
“轰！”
嬴政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妙！妙极！得于小儿，失于小儿！此言大善！赵匡胤啊赵匡胤，汝可曾料到今日？！” 笑声在咸阳宫中回荡，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
刘邦一口梨子渣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一边拍着胸口一边乐：“哎呦喂！笑死乃公了！搞了半天，老赵家这皇帝位子是这么来的，也是这么没的？这伯颜是个妙人！骂得好！骂得痛快！”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等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一丝了然。李世民轻叹一声：“因果之道，玄之又玄。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得国不正，其终亦必受其累。” 魏征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宋太祖之事，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赵匡胤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伯颜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猛地看向身边的赵普，眼神中充满了惊怒和质问。赵普也是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绝的还在后面。
光幕上并排打出了周恭帝的禅位诏书和宋恭帝的投降诏书部分内容。
周恭帝诏书：“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
宋恭帝诏书：“臣眇然幼冲，遭家多难。……今天命有归，臣将往焉。”
“来来来，大家找不同！” 天幕观察员小林子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喊道，“看看这用词！这语气！这倒霉催的境遇！‘遭家不造’对‘遭家多难’，‘国命有归’对‘天命有归’！连特么投降（禅位）的文案都懒得重新写一份吗？这是同一个文案策划穿越了三百年加班赶出来的吧？版权费付了没有啊喂？！”
这辛辣的对比和吐槽，让万朝时空再次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朱元璋笑得直拍大腿，对朱标说：“标儿，看见没？这就叫现世报！以后咱老朱家的江山，可得稳着点，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朱棣也是莞尔，对姚广孝说：“少师，看来这史书，不仅是由胜利者书写，有时候，连投降书的格式，都得遵循老祖宗的规矩呢！” 话语间充满了嘲讽。
而在柴荣的时空，弥留之际的柴荣看到这里，竟然回光返照般坐了起来，指着天幕上赵匡胤那尴尬的动画形象，发出一阵悲凉又快意的大笑：“赵匡胤！乱臣贼子！尔之子孙，亦有今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哈哈……咳咳……” 笑声未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已经被封为郑王的少年柴宗训，看着天幕上自己和三百年后那个同样叫“恭帝”的孩子的命运，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泪水无声滑落。原来，自己的屈辱，在三百多年后，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原封不动地还给那个夺走他江山的人的子孙。这算……报仇了吗？他心里空落落的。
光幕最后，画面定格在两个并排的、眼泪汪汪的q版七岁小皇帝形象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写着“报应”二字的回旋镖。
“所以啊，万朝的老铁们，今天的历史小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林皓憋着笑，用总结陈词的语气说道，“做人呐，要厚道！尤其是搞政治的，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对，是留一线，免得三百年后你的子孙没脸见人！历史这面镜子，照得不仅是古人，也可能照出你自己的未来哦！好了，本期‘历史回旋镖’就到这里，咱们下期再会！别忘了点赞关注转发三连哦~（虽然你们也点不了）溜了溜了！”
光幕在一片戏谑的音乐和闪烁的“完结撒花”、“天道好轮回”等虚拟弹幕中，缓缓黯淡下去，最终消失在苍穹之上。
留给万朝时空的，是无尽的唏嘘、嘲讽、警醒，以及，对命运轮回的深深敬畏。
赵匡胤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后苑，望着光幕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夜风吹来，带着寒意。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上这件龙袍，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仿佛能压垮一个王朝的三百年气运。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于小儿……失于小儿……报应……呵呵……报应……” 这位以雄才大略开创了一个时代的帝王，此刻背影显得无比萧索。
而在他看不见的未来，公元1276年的临安城外，七岁的宋恭帝赵?，正穿着素服，在祖母和母亲的哭泣声中，懵懂地走向他未知的、俘虏的命运。他或许并不完全理解“瀛国公”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但他一定能感受到，那来自三百多年前，一道充满讽刺意味的目光，正穿透时空，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