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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皓觉得，今天诸事不顺。
毕业论文答辩被那位古板的王教授批得一无是处，说是“缺乏对历史应有的敬畏之心”；
回了租住的老破小，发现又因为拖延症晚交电费而被停了电；更倒霉的是，出门想借个充电宝，脚下一滑，手机脱手飞出，屏幕不偏不倚地磕在了楼道里那面布满灰尘、早该被扔掉的旧穿衣镜框上。
“我靠！我刚换的屏！”
他心疼地扑过去捡起手机，屏幕果然裂开了蛛网般的细纹。但诡异的是，碎裂的屏幕并未变黑，反而亮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凝聚了万古长夜般的幽深光泽。
一个极其简陋的、类似某个山寨视频App的界面，强制弹出，覆盖了整个裂屏。
界面顶端，是一行仿佛用鲜血书就、却又冰冷如同钢铁的标题：
【历史记忆模块加载完毕：节点1937.12. 南京】
【能源：极度匮乏。播放模式：强制全局直播。覆盖位面：华夏文明时序全域。】
【倒数：3… 2… 1…】
林皓懵了：“什么鬼？病毒软件？1937年南京？”
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它，却根本无济于事。
下一刻，手机裂屏的光芒骤然暴涨，并非投射向前方，而是仿佛吸走了屋内所有的光，最终凝聚成一道无形的、磅礴的脉冲，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时空。
同一瞬间，华夏历朝历代，天穹之上——
无论此刻是秦都咸阳的晨曦，汉宫未央的午后，大唐长安的黄昏，还是汴梁城的华灯初上，紫禁城的雪夜沉沉……所有位面的天空，都在同一刹那被一张无比浩瀚、边缘流淌着玄奥光晕的巨大光幕所笼罩！
“天！天裂了？！”
“神迹！这是神迹啊！”
“护驾！快护驾！有妖物！”
“快！快焚香祷告，祈求上天息怒！”
帝王的惊骇，臣子的惶恐，百姓的匍匐……万朝震动，众生失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强制性地吸引到了那面横亘千古的光幕之上。
【视频开始播放】
没有片头，没有音乐。
最先闯入所有古人视野的，是冰冷到令人窒息的黑色背景，以及两行同样冰冷、却重若千钧的白色文字：
**【谨以此片，铭记一段不容忘却的历史。】
【1937年冬，中华民国首都，南京。】**
画面陡然亮起，却带来了更深沉的黑暗。
那是黑白影像，充满了噪点，却无比真实。低沉的、仿佛敲在心脏上的悲鸣曲若有若无地渗开，更凸显了那画面本身的残酷。
镜头摇过——是残破的城墙，坍塌的屋舍，冒着黑烟的焦土。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碎砖烂瓦和散落的杂物，一片死寂，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是……金陵城？”大明应天府，一位老儒生颤抖着手指，不敢置信地望着天空，“怎会……怎会破败如斯？何人敢犯我京师？！”
“民国？首都？”大唐长安，李白放下酒壶，眉头紧锁，眼中的醉意被震惊取代，“后世朝代？竟遭此兵燹之劫？”
画面切换。
人群。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的人群，大多是被绳索捆绑着的青壮年男子。他们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被少数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穿着怪异军服（古人并不认识日军军装）的士兵驱赶着，走向未知的命运。
“是俘虏？”大秦，蒙恬眉头紧锁，身为军人的他立刻看出了端倪，“为何不就地格杀，或充作刑徒？如此驱赶，意欲何为？”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答案却血腥得让他这位见惯了沙场生死的大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下一幕，是江边。
镜头剧烈地晃动，拍摄者似乎躲在极远处，带着巨大的恐惧。
沉闷的、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
画面中，那些被驱赶到江边的人群，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江水，尸体堆积如山！
惨叫声、哭嚎声、绝望的咒骂声被枪声和遥远的镜头距离模糊，反而更添一种地狱般的恐怖！
“啊——！！”
万朝时空，无数个位面，同时爆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和哭喊！
田间地头，农人手中的锄头掉落在地；深宫庭院，妃嫔宫女吓得晕厥过去；军营校场，百战老兵脸色煞白，握紧了拳头！
“屠……屠城？！”大汉未央宫，汉武帝刘彻猛地站起身，头上的冕旒剧烈晃动，他指着光幕，手指都在颤抖，“蛮夷！何方蛮夷？！竟敢如此！竟敢如此对待我华夏子民！！！”
“畜生！畜生啊！！”南宋临安，岳飞虎目圆睁，一拳砸在栏杆上，木屑纷飞！他一生征战，与外敌厮杀，却也严守军纪，何曾见过如此针对平民的、有组织的、工业化的屠杀？！
画面没有给古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更多、更细致、更令人发指的暴行，被那冰冷的镜头记录下来，血淋淋地呈现在所有朝代面前：
?平民被当作练习刺杀的活靶子。
?妇女被拖入巷陌，发出凄厉的惨叫。
?婴儿被挑在刺刀尖上……
?堆积如山的尸体被焚烧，黑烟遮天蔽日……
光幕之上，开始飘过一道道后人留下的文字（弹幕），那文字仿佛带着血泪：
——“三十万！三十万冤魂啊！”
——“金陵街头血没踝，秦淮河下水不流。”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日本，道歉！”
——“愿世界和平。”
——“姥姥个和平，凭什么他们当年说投降就投降！自古以来便是血债血偿！”
这些文字，古人大多能看懂意思，却组合成了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却又能深切感受到的滔天悲愤！
“三…三十万？！”永乐大帝朱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朕北伐蒙古，亦不曾……这…这倭寇？是那弹丸之地的倭寇？！！”他猛地看向身边的郑和，眼神骇然欲裂。
“倭国？！”抗倭名将戚继光的后人们瞠目欲裂，祖先与倭寇在东南沿海的厮杀，与眼前这地狱景象相比，简直……
光幕中的影像还在继续，那黑白画面仿佛化作了最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一个观看者的灵魂上。
而此刻的现代。
林皓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和他手机碎裂的屏幕一样苍白。
他全身都在发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手机里播放的内容，他作为一个历史系学生，再熟悉不过。那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刻骨铭心的痛——南京大屠杀的真实影像资料！
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近距离地、被迫地、全方位地感受这份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绝望和痛苦！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玩意儿，好像…真的在向“历朝历代”直播？！
“关掉！快关掉啊！”他疯狂地按着手机的电源键、音量键，甚至想把电池抠出来（然而并不能），但那App如同跗骨之蛆，纹丝不动，依旧持续播放着那段民族最惨痛的记忆。
就在这时，播放的画面微微一滞。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提示：
**【历史事件：‘南京’播放完毕。】
【能源耗尽。紧急搜寻替代能源……】
【检测到高强度‘意难平’情绪波动……符合标准……开始吸收……】**
几乎同时，林皓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被抽走。
而历朝历代，所有沉浸在巨大悲愤中的古人，也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悸，一阵短暂的眩晕感掠过。
光幕上的画面开始模糊，最终彻底暗了下去。
那笼罩万朝天空的巨大屏幕，消失了。
天空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那份刻骨的惊骇、滔天的愤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悲恸，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目睹者的心里。
咸阳宫死寂，秦始皇嬴政望着恢复正常的天空，目光深邃无比，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许久，吐出四个字：“查！倭国何在？”
未央宫内，汉武帝声音沙哑，对卫青霍去病道：“若朕之将士后人如此……朕，愧对先祖！”
金陵城（明朝），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连连怒吼：“倭寇！倭寇！给咱杀！一个不留！！”
……
屋子里，林皓虚脱般地喘着气，看着终于恢复正常、只是屏幕依旧碎裂的手机，心脏狂跳。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诡异的App界面又弹了出来，一行小字浮现：
**【首次播放完毕。能源补充：1%（基于‘意难平’情绪转化）。】
【下次强制播放准备中：【节点：1645. 江阴】】
【请宿主尽快寻找稳定能源，否则系统将持续抽取宿主生命能量。】**
林皓看着“江阴”两个字，又看到“抽取宿主生命能量”的提示，一股巨大的寒意彻底淹没了他。
他意识到，他的人生，从今天起，彻底跟预定好的Npc模式脱轨了。而那面镜子，照见的不仅是青史，更是无垠的血色与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