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报恩狐仙有点壕 第18章 母亲的直觉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仿佛已经浸染了墙壁，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

程知行提着林暖暖煲的汤，推开病房门时，心照不宣地与胡璃对视了一眼。

带胡璃来见母亲，这个决定他斟酌了很久。

一方面，母亲病重，他希望能有多一些“家人”陪伴的假象，哪怕这假象建立在谎言之上；另一方面，胡璃那非人的特质，在敏锐的亲人面前，是否能完全隐藏？

胡璃今天收敛了许多，没穿那些过于扎眼的衣裙，只套了件程知行的旧卫衣和牛仔裤，长发松松束在脑后，素面朝天。

饶是如此，当她跟在程知行身后走进病房时，那过于莹润的肌肤和灵动得不似凡俗的眼眸，依旧让这间灰白色的病房瞬间亮了几分。

程母靠在床头，正望着窗外发呆。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

病痛将她折磨得十分消瘦，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儿子时，依旧会焕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彩。

“妈，我来了。”

程知行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

程母的声音有些虚弱，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胡璃身上，带着一丝茫然和探寻。

程知行侧过身，介绍道：“妈，这是胡璃，我……朋友。听说您身体不好，特意来看看您。”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胡璃有些局促地上前一步，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样子，微微躬了躬身，生硬地说了句：“阿姨好。”

她不太习惯这种凡人的礼节，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但那双眼眸清澈见底，好奇地打量着病床上的老人。

程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胡璃，那目光不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倒像是在辨认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专注。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程知行以为母亲精神不济，准备开口打圆场时，程母忽然缓缓抬起枯瘦的手，向着胡璃招了招，嘴角努力牵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

胡璃愣了一下，看向程知行。

程知行对她轻轻点头。

她犹豫着，走上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程母的手颤巍巍地伸过来，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拂过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晨露。

“姑娘……”

程母开口，声音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真好。”

她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里似乎有微光闪烁，像是在回忆什么极其久远的事情。

她的手指停留在胡璃的发梢，仿佛能感受到那远超人类发质的柔滑与冰凉。

“……就是……”

她又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与某种模糊的感知搏斗，“感觉……不像这里的人。”

这句话声音很轻，几乎要被仪器的滴答声淹没，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程知行耳边炸响。

他心脏猛地一缩，背脊瞬间僵直。

胡璃也明显怔住了，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程知行，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她收敛了所有气息，伪装得与常人无异，为何这个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凡人，能一眼看穿她的本质？

程母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话语的惊人之处，她只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一种剥离了逻辑与常识、纯粹源于生命末期的敏锐，说出了最直接的感受。

她看着胡璃，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排斥，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怜惜与恍然的复杂情绪。

“妈，”程知行急忙上前，打断这危险的氛围，他握住母亲的手，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您说什么呢？胡璃就是我朋友，来看您的。您看，她还给您带了……”

他一时语塞，胡璃根本没想到要带东西。

胡璃却福至心灵，忽然伸出手指，极轻极快地在程母的手背上点了一下。

没有任何光芒或异象，但程母原本微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呼吸也仿佛顺畅了那么一丝丝。

一股微不可查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温和气息，如同最细腻的春风，拂过程母周身。

程知行感觉到了那股微弱的气息波动，心头一紧，看向胡璃。

胡璃却对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程母似乎真的感觉舒服了些，她反手轻轻拍了拍程知行的手背，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胡璃脸上，喃喃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精力不济，很快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昏沉状态。

程知行暗暗松了口气，替母亲掖好被角，示意胡璃离开。

走出病房，关上门的瞬间，程知行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刚才……”

他看向胡璃，语气带着后怕。

“只是一点点安神的灵息，对她身体无害，反而能让她睡得安稳些。”

胡璃解释道，她看着病房门，眉头微蹙，“你母亲……很不一般。她的‘灵觉’在将散未散之际，反而异常通透，能窥见一丝本质。难怪……”

“难怪什么？”程知行追问。

胡璃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她似乎……并不怕我。”

程知行也沉默了。

母亲的反应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惊惧，没有质疑，只有一种近乎包容的……认可？

这比直接的拆穿更让他心绪复杂。

难道病重之人，真的能接触到某种超越常理的感知层面？

“不像这里的人……”

母亲那句无心之言，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了程知行心里。

这不仅仅是指胡璃，是否也隐隐指向了母亲所患的、连现代医学也无法诊断的“因果病”的根源？

他原本以为胡璃的到来是独立事件，是为了报恩和解决他当下的困境。

但现在，母亲的直觉似乎暗示着，胡璃的出现，与他家族、与母亲这诡异的病症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尚未被揭示的关联。

谜团，似乎比想象中更加盘根错节。

他看着身旁同样陷入沉思的胡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只闯入他生活的狐仙，所带来的不仅是机遇和改变，更是一个巨大漩涡的开端。

而漩涡的中心，似乎正连接着他病榻上的母亲。

（第18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