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46章 灰瞳照血途

寂静。

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寂静，骤然降临，吞噬了所有的咆哮、所有的嘶鸣、所有的惊呼。

步惊云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

不再是吞噬光线的漆黑，也不再是交织痛苦的混乱，而是化为了一种近乎透明的、虚无的灰白。没有情绪，没有焦点，仿佛两口干涸了万年的枯井，倒映不出任何世间景象，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冻结一切的…虚无。

“都…该…死。”

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没有声调的起伏，没有情绪的波动，甚至没有一丝杀意。就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说“天黑了”一样自然。

但那其中蕴含的终极毁灭意志，却让在场所有听到的人，从灵魂深处泛起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

那最后两道袭向他与霍氏的夺命黑影，已近在咫尺！毒针的寒芒几乎要触及皮肤！

但步惊云，动了。

不是闪避，不是格挡。

他只是…抬起了那双化为灰白的眼睛，极其“看”了那两道黑影一眼。

是的，只是“看”了一眼。

那两道快如闪电的黑影，连同他们手中淬毒的兵刃，就在空中，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两蓬极细微的灰烬，飘散消失。

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没有过程，没有抵抗。

就像被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如此轻描淡写，如此…令人绝望。

全场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独孤一方和那些残存的高手，如同被冻僵的蝼蚁，连颤抖都无法做到。

聂风僵在原地，风神腿的内息仿佛都被那无形的冰冷冻结，他看着步惊云那双灰白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这已经不是武功了！这是…规则！是审判！

剑圣那始终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骇然。他缓缓放下了并起的剑指。他知道，此刻再出手，已毫无意义。眼前的步惊云，已进入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超越善恶、超越生死的…绝对虚无状态。任何外在的刺激，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更恐怖的后果。

明月紧紧扶着虚弱不堪、几乎要昏厥过去的霍氏，看着步惊云那非人的形态，泪水无声流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步惊云“看”死了刺客，那灰白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被他爆发的气劲震倒在地的母亲——霍氏。

霍氏也正看着他，那双饱经磨难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悲痛、怜惜，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她似乎想伸手，却无力抬起。

步惊云看着她，那双灰白的瞳孔中，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但他周身的虚无剑意，却微微收敛了一些，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那只依旧苍白、却不再缭绕剑气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去了母亲脸颊上的泪痕和灰尘。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但他的眼神，依旧是死的，灰白的。

“活着。”他对母亲说，依旧是那陈述事实般的冰冷语调，“等我。”

说完，他站起身。

不再看母亲一眼。

那灰白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探照光柱，缓缓扫过全场。

扫过惊恐万状的独孤一方，扫过残存的无双城高手，扫过凝神戒备的聂风，扫过神色复杂的剑圣…

最终，那目光定格在了…南方。

天下会的方向。

所有的仇怨，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操纵…源头，都在那里。

都在那个…名为雄霸的人身上。

他找到了新的、更清晰的、更值得毁灭的目标。

一个需要他“处理”完所有琐事，再去“解决”的终极目标。

至于眼前的这些…无双城，独孤一方…不过是沿途的…尘埃。

他甚至懒得再对他们出手。

他开始向前走。

向着南方。

向着离开无双城的方向。

他走得很慢，很平稳。

但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潮水般向两侧退避，无人敢拦，无人能拦！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瘫软在地的独孤一方身边，走过那些瑟瑟发抖的高手身边，走过聂风和明月身边，走过剑圣身边…

仿佛他们，都不存在。

他的眼中，只有南方那条…通往最终毁灭的道路。

聂风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绝对虚无气息的身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无力。他想开口，想阻止，却发现喉咙被那股无形的压力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剑圣默默看着步惊云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步惊云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在无双城的夜色之中。

他没有回头。

自始至终。

只留下一条由恐惧和死寂铺就的道路，和一个被彻底颠覆、笼罩在绝对寒意中的无双城。

以及…他那句冰冷的话，依旧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都…该…死。”

过了许久，许久。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众人才仿佛重新学会了呼吸。

噗通！

独孤一方彻底瘫软在地，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锦袍，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只有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彻底的颓败。他知道，无双城…完了。即便剑圣在此，也挽回不了那被彻底摧毁的尊严和信心。

那些高手也纷纷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如同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聂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他看向一旁虚弱不堪的霍氏，又看向步惊云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沉重。

明月紧紧抱着霍氏，低声啜泣。

剑圣飘然落下，来到霍氏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眉头微皱：“伤势极重，旧疾缠身，能活至今曰，已是奇迹。”他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递给明月，“给她服下，可暂保元气。”

“多谢剑圣前辈。”明月连忙接过喂下。

剑圣目光扫过狼藉的广场，看向南方，缓缓道：“魔心已固，执念更深。此去…天下会恐遭滔天劫难。雄霸…此番怕是弄巧成拙，为自己召去了一个真正的…灭世灾星。”

他摇了摇头，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月光般，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来，未能阻止杀戮。

他走，带走了唯一的评语。

只留下这残破的城池，和一群惊魂未定的人。

夜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寒意。

聂风知道，无双城的风波，或许暂时告一段落。

但一场更大、更可怕的风暴，已经启程，正向着天下会，向着那个他们共同的“师父”，席卷而去。

步惊云…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第一次感到如此的陌生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