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37章 剑痕烙魔心

夜，在明家老宅这方被遗忘的天地里，流淌得格外缓慢。

油灯的光晕在空旷的厅堂里挣扎，勉强照亮方圆几步，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和积满灰尘的家什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微霉的气息，混合着明月取出的金疮药那淡淡的清苦味道，还有一种无形无质、却愈发浓稠的紧绷感。

明月为聂风左肩和身上几处细微的擦伤重新上药、包扎。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指尖冰凉，偶尔触碰到聂风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触感。聂风低声道谢，她却只是微微摇头，眼神依旧避开他的目光，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仿佛这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而非出于某种情感。

步惊云始终站在那面留有深刻指力剑痕的墙壁前，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背对着二人，一动不动，只有那只未曾受伤的手，五指微微张开，虚悬在冰冷的刻痕之上，仿佛在感受、在汲取、在与之进行着某种无声而危险的交流。

他周身那股狂暴外放的煞气，竟奇迹般地内敛了许多，但并非消散，而是如同被强行压缩、沉淀，化作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寂静。在这寂静之下，聂风能感觉到一种近乎沸腾的能量正在步惊云体内积聚、蜕变，那是一种走向极端、迈向未知危险的征兆。

那墙上的剑痕，如同一个恶魔的烙印，深深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包扎完毕，明月收起药瓶，目光忧惧地瞥了一眼步惊云的背影，又很快收回。她走到那张石制茶几旁，倒了三杯早已冷透的茶水。

“喝点水吧。”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聂风接过一杯：“多谢明姑娘。今日之恩…”

“不必言谢。”明月打断他，声音依旧清淡，“换作旁人，我或许也会如此。”

“为何？”聂风忍不住追问，“天下会与无双城势同水火，你救我们，便是与独孤一方为敌。”

明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阴影，她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无双城…早已不是过去的无双城了。独孤一方的野心，也并非无双城的福祉。有些仇恨，延续下去，除了流更多的血，毫无意义。”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苍凉和透彻。

“明家…与无双城有何渊源？”聂风试探着问。

明月抬眼看他，目光中有审视，有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渊源…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明家曾是无双城的缔造者之一，守护着某种…责任。但时移世易，如今…”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聂风却心中巨震。明家竟是无双城创始家族之一？那为何会没落至此？明月又为何对独孤一方似乎并无敬意，反而有种疏离甚至…隐忧？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心头。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如石的步惊云，忽然发出了声音。

并非话语，而是一种极其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无意识的呻吟！带着一种痛苦与极致的渴求交织的颤音！

聂风和明月同时望去！

只见步惊云虚悬在剑痕前的那只手，竟开始微微颤抖！他周身的寂静被打破，那股内敛的毁灭气息再次开始躁动、攀升，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

他仿佛正在与那剑痕中残留的可怕剑意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和…融合！

“他…”明月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惊惧。

聂风也豁然起身，凝神戒备。他感觉到步惊云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失控暴走！

“呃啊——！”

步惊云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另一只受伤的手也猛地抬起，死死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他的颅骨钻出来！

那面墙壁上的剑痕，在昏暗灯光下，似乎都微微亮了一下，散发出一种妖异的光芒！

“傅爷爷！”明月惊慌地看向内堂方向。

阴影中，白发老翁傅爷爷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他看着步惊云的状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的神色，缓缓摇头：“痴儿…竟想以自身恨意为柴，强燃那寂灭剑意…殊不知玩火者，必**！”

他并未上前阻止，只是静静看着，仿佛在观察一场危险的实验。

步惊云的颤抖持续了约莫十息，才缓缓平复下来。但他按着额头的手并未放下，周身那躁动的气息也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摁回了地底，积蓄着更可怕的能量。

他缓缓转过身。

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聂风和明月都是心中一寒！

步惊云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血红并未褪去，反而变得更加深邃，那不再是单纯的疯狂和暴戾，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死寂！

他的目光扫过明月，扫过聂风，最后落在傅爷爷身上，竟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嘴角极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无比诡异恐怖的、类似笑容的表情。

“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力量…很好…”

他不再看那剑痕，仿佛已经从中得到了想要的，或者说，被其彻底烙印。他抱着那柄饮血刀，走到厅堂另一个角落，靠着墙壁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那种令人不安的沉寂之中。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此刻的步惊云，与片刻之前，已然不同。

他变得更危险，更难以预测。

那剑痕中的寂灭剑意，与他体内那毁灭性的恨意，似乎找到了某种危险的共鸣，开始发生某种恐怖的融合与变异。

傅爷爷看着步惊云，眉头紧紧锁起，低声自语：“劫数…真是劫数…”

明月脸色苍白，下意识地靠近了聂风一些，似乎能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聂风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步惊云的蜕变，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这趟无双城之行，不仅未能化解恩怨，反而可能催生出一个更加可怕的…魔头。

而他们，还被困在这孤岛般的宅院里，外面是无尽的杀机。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

窗外，隐约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突然！

傅爷爷一直微阖的双目猛地睁开，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来了！”

几乎同时！

聂风和步惊云也瞬间警醒！

一种极其细微、却密集的破空声，如同疾风骤雨，从宅院四周的黑暗中袭来！

不是箭矢，而是某种更细小、更歹毒的东西——牛毛细针！铺天盖地，覆盖了整座老宅的每一寸空间！针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小心！”聂风低喝一声，风神腿瞬间发动，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腿风带起一股旋风，将射向他和明月方向的毒针尽数荡开！

步惊云则更加直接！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靠着墙壁，只是猛地将怀中饮血刀连鞘往地上一顿！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惨烈煞气的黑色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些射到他附近的毒针，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铁壁，纷纷被震得倒飞出去，叮叮当落了一地！

第一波偷袭，被二人轻易化解。

但攻击并未停止！

毒针刚落，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院墙、屋顶、甚至地下（早已挖好的地道）悄无声息地涌入庭院！他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刀剑出鞘，直扑老宅门窗，显然打算强行攻入，进行围杀！

“守住房门窗口！”傅爷爷沉声喝道，他自己却依旧站在内堂门廊的阴影里，并未立刻出手，目光如电，扫视着全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聂风守住一扇破窗，腿影纷飞，将试图闯入的黑影一次次踢飞出去，骨裂声令人牙酸。

步惊云则直接守在了大门处！他并未拔刀，只是双掌翻飞！变异后的排云掌力轰然爆发！不再是云气缥缈，而是带着一股尸山血海般的惨烈煞气和一股冰冷的寂灭意味！

掌风过处，冲在前面的几个黑衣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都未发出便筋骨尽碎，倒飞出去，撞倒后面一片！

狠辣！高效！无情！

他的掌法，在融合了那丝剑意后，变得更加恐怖，每一掌都直奔毁灭而去！

明月也抽出了一柄软剑，剑光灵动，护住另一侧窗口，她的武功竟也相当不俗，剑法轻灵飘逸，自成一格，与聂风的刚猛迅疾、步惊云的毁灭霸道截然不同。

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瞬间打破了老宅的寂静！

这座被遗忘的故宅，顷刻间化作了血腥的战场！

然而，敌人似乎无穷无尽，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而且攻势越来越疯狂，完全不顾伤亡！

“他们在消耗我们！”聂风沉声道，感到压力骤增。

步惊云眼中血光更盛，掌力愈发狂暴，似乎很享受这种杀戮，但消耗同样巨大。

就在战况陷入焦灼之际！

一道极其隐晦、却凌厉无比的剑气，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庭院角落一棵老树的阴影中射出！

目标并非风云明月，而是直指一直静立观战的傅爷爷！

这一剑，刁钻！狠毒！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傅爷爷注意力被正面战场所吸引的刹那！

出手之人，绝对是顶尖的暗杀高手！

傅爷爷似乎猝不及防！

眼看那剑气就要及体！

一直闭目凝神，仿佛与那剑痕融为一体的步惊云，却在这一刻，猛地睁开了那双死寂的眼睛！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击！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反手一掌，排云掌——披云戴月！掌影虚幻，后发先至，并非迎向那剑气，而是精准地拍向剑气发出之地的那片阴影！

嘭！

气劲交击的闷响！

阴影中传出一声闷哼，一道模糊的身影踉跄显现，显然没料到步惊云竟能察觉并反击！

几乎同时！

傅爷爷动了！

他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就在那偷袭者被步惊云一掌逼出身形的瞬间，傅爷爷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竟然后发先至，出现在了那偷袭者身侧！

一指！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点向那偷袭者的肋下！

那偷袭者骇然欲退，却发现自己周身气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锁死！根本避无可避！

噗！

指风破体！

那偷袭者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倒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瞬间气绝！

傅爷爷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如电，射向院外某个方向，声音冰冷：“独孤一方，就派这些货色来送死吗？还是说，连亲自露面的胆子都没有了？”

院外，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呜咽，和弥漫不散的血腥气。

暗处的杀机，似乎因这顶尖杀手的瞬间毙命，而骤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