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28章 万众睽睽劫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雪，竟在昨夜悄然停了。铅灰色的云层却未散，依旧低低压着天山群峰，将那惨白的天光滤得愈发阴沉冷漠，如同巨大的囚笼顶盖。

天下会总坛，中央演武场。

今日的演武场，与往日截然不同。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环绕在巨大的广场周围。天下会各分坛主，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桀骜，或阴沉，或精悍，此刻皆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投向场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敬畏、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嗜血的躁动。低语声如同潮汐般起伏，却又在某种无形的威压下，克制着音量。

高台之上，雄霸巍然端坐。今日他未披大氅，只着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金纹路的披风，目光如鹰隼，扫视全场，不怒自威。文丑丑侍立一旁，脸上挂着惯有的、却略显僵硬的笑容。秦霜静立于雄霸侧后方，面色沉静，唯有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凝聚在场中那三个身影之上。

更准确地说，是其中两人。

聂风与步惊云，相对而立，相隔十丈。

聂风依旧是一身素净劲装，脸色因伤势初愈而略显苍白，但眼神清澈，身形挺拔如松，带着一种经过沉淀后的宁静。只是那宁静之下，是紧绷的神经和巨大的压力。他能感受到四周那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身上，更能感受到对面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步惊云。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了鞘、饮过血、亟待再次杀人的凶刃。黑衣，黑发，苍白的脸，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聂风，而是空洞地落在虚空某处，但那股凝聚的、压抑到极致的暴戾气息，却如同风暴前的死寂，牢牢锁定了聂风，让他呼吸都感到困难。

秦霜站在两人之间稍远的位置，作为大师兄，也作为这场“切磋”的潜在缓冲。但他知道，今日这缓冲，恐怕脆弱得不堪一击。

雄霸并未多言，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文丑丑立刻上前一步，尖细的声音穿透全场：“帮主有令，切磋开始！点到为止，彰显我天下会武学精义！”

“点到为止”。

这四个字，在此刻此地，听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话音落下的瞬间！

步惊云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试探！

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压抑了三日的滔天恨意和杀戮**，化作最直接、最狂暴的攻势！

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跨越十丈距离，排云掌——排山倒海！掌力未至，那磅礴压抑、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恐怖气劲已如同实质的海啸，当头向聂风碾压而下！完全不是切磋，而是要将对手彻底拍碎、碾烂的致命杀招！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步惊云一出手便是如此石破天惊、毫不留情的杀着！

聂风瞳孔急缩！风神腿——捕风捉影！身形如被狂风吹拂的落叶，间不容发地向后急飘，险险避开那毁灭性的掌力核心！

轰！！！

掌力击空，狠狠砸在聂风方才所立之处，坚硬的青石板地面竟被硬生生轰出一个浅坑，碎石四溅！

劲风刮得聂风衣衫猎猎作响，脸颊生疼！

步惊云一击不中，毫不停滞，身形如鬼魅般贴地疾进，排云掌——翻云覆雨！掌影瞬间漫天铺开，如乌云盖顶，暴雨倾盆，将聂风所有退路尽数封死！掌风凄厉，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惨烈煞气！

聂风被那无处不在的掌影逼得险象环生！风神腿运转到极致，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腿风与掌风剧烈碰撞，发出砰砰闷响！

他试图开口：“步师兄！……”

但步惊云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回答他的，是更加狠辣、更加刁钻的攻击！掌掌不离要害！

高台上，雄霸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台下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这哪里是切磋？这分明是生死搏杀！那步惊云的武功，狠戾霸道，已远超他们想象！而那聂风，身法之灵动迅疾，也令人叹为观止！

秦霜眉头紧锁，全身紧绷，已做好随时出手干预的准备。

聂风心中叫苦不迭。步惊云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根本不容他喘息，更可怕的是那掌力中蕴含的冰冷恨意和煞气，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体内风神腿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意随念动！

风中劲草！他不再一味闪避，右腿如钢鞭般横扫而出，硬撼步惊云的一记掌刀！

嘭！

气劲交击！聂风借力向后飘飞，试图拉开距离。

但步惊云如影随形，速度更快！排云掌——撕天排云！掌缘如刀，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利锋芒，直劈聂风面门！这一掌，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无情！

眼看避无可避！

聂风猛地一咬牙，戴着重铸护臂的右臂下意识地抬起格挡！

就是这个动作！

这个抬起护臂的动作！

瞬间点燃了步惊云眼中那最后一丝理智的引线！

那对护臂！那本该属于他的金环！那耻辱的象征！

“死！”

步惊云发出一声嘶哑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体内那变异了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内力轰然爆发！排云掌最强杀招之一——殃云天降！配合着那诡异莫测的云莱仙境步法！

霎时间，众人只觉得步惊云的身影仿佛骤然模糊，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从天而降！仿佛真的有乌云压顶，巨掌临头！要将聂风彻底镇压、粉碎！

聂风只觉得周遭空气瞬间凝固，无穷无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步惊云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无数个，每一个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幻象！

是云莱仙境！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灵台瞬间清明！风神腿——雷厉风行！在这绝境之下，他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身化疾风雷影，向着压力最薄弱的一点，悍然冲去！

腿影如电！掌势如山！

眼看就要再次对撞！

这一下若是撞实，必然是非死即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高台上，雄霸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期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插入两人之间！

秦霜！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天霜拳——霜冷长河！傲雪凌霜！

双拳齐出！极寒的霜气瞬间弥漫开来！一道凝练的冰寒拳劲如同长河倒卷，直冲步惊云那“殃云天降”的掌势核心！同时，更冷的寒气以其为中心爆发，试图冻结封锁两人的动作！

嘭！轰！！

三股强大的力量毫无花巧地悍然对撞！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气浪如同爆炸般向四周疯狂扩散，吹得近前的人睁不开眼，连连后退！

场中！

秦霜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他虽强，但同时硬接风云二人全力爆发，仍是吃了大亏！

步惊云的掌势被秦霜一阻，微微一滞，但那恐怖的力道依旧将聂风震得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地，挣扎难起。

而步惊云自己，也被那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后退两步。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拦在中间的秦霜，那眼神中的暴怒和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多管闲事！”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竟似对秦霜也动了杀心！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惨烈无比的碰撞惊呆了！

高台上，雄霸缓缓站起身。

目光冰冷地扫过场中三人。

“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躁动和杀意。

“同门较技，竟至如此地步。”

“看来平日，对你们还是太过放纵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步惊云身上。

“步惊云，戾气过重，罚禁足思过一月。”

“聂风，秦霜，亦有不当，各自回去反省。”

轻描淡写的处罚。

仿佛方才那场险些酿成惨剧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步惊云死死盯着雄霸，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血红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封一切的恨意。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认错，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离开了演武场。背影孤绝，戾气冲天。

聂风在秦霜的搀扶下，艰难站起，看着步惊云离去的背影，看着高台上深不可测的雄霸，心中一片冰凉。

这场万众瞩目的“切磋”，如同一场公开的处刑，将所有的矛盾、仇恨、冷酷，血淋淋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雪，似乎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冰晶，落在脸上，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