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25章 暗室燃心魔

雪。

下了整整一夜，将天山群峰裹上一层厚厚的素缟。晨曦微露，天地间一片刺眼的银白，寂静无声，连平日里呼啸的寒风都似乎被冻僵了，只有偶尔树枝不堪重负，落下大团雪块发出的噗嗤轻响。

练功窟入口的积雪已被清扫出一条小路，露出底下青黑冰冷的石阶，像一道伤疤，划破了完美的雪幕。

步惊云从窟内走出。

他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脸色比这雪后的清晨更冷，更硬。一夜苦修，那本无名绢册上的字句，如同最烈性的毒药，已深深渗入他的骨髓，与他体内那汹涌的恨意完美融合。“愁云惨淡”的意境，不再是缥缈的云气，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萦绕在他周身，令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他需要发泄。

需要一场杀戮，来印证这新得的力量，来浇灌心中那愈烧愈烈的魔焰。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潜龙院的方向，那个让他感到莫名烦躁的、带着药味和微弱气息的方向。但随即，这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厌恶，迅速移开。

他握紧了剑柄，新剑在鞘中微微嗡鸣，渴望着饮血。

就在这时。

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在不远处响起。

“步师兄，早。”

断浪。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巡山卫尉服饰，站在雪地里，脸上堆着笑，但那笑容底下，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野心和窥探。他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步惊云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肮脏的积雪，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断浪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阴鸷，但立刻又变得更加灿烂，快步跟上两步，声音压得较低，却足够清晰：

“步师兄近日武艺精进，气势惊人，真是可喜可贺。可惜…可惜那西域金环，给了聂风了！”

步惊云的脚步猛地停住。

霍然转身！

那双死寂的眼睛，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瞬间钉在断浪脸上！

西域金环！

这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脑中！

那是他用命搏来的！那是…本该属于他的战利品！

断浪被他眼中骤然爆发的凶戾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步惊云一步步逼近，声音沙哑冰冷，带着致命的寒意：“你…说什么？”

断浪强压下恐惧，努力维持着笑容，语气却带着一种故作惊讶的无辜：“啊？步师兄难道不知？帮主已将那双金环重铸，打造成了一对寒铁护臂，昨日…昨日已赏赐给聂风师兄了呀！说是表彰他剑狱之功…”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步惊云的反应。

“听说那护臂锻造得极是精美，防御无双，聂风师兄得了此宝，想必…”

话音未落！

一股恐怖至极的、冰冷暴戾的杀气，如同实质的火山，轰然从步惊云体内爆发出来！

周围的积雪竟被这股无形的气浪推开一圈！

断浪被那杀气一冲，如遭重击，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喉咙发甜，几乎要吐血！他惊恐地看着步惊云，只见对方那双眼睛已彻底化为一片血红，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被彻底背叛的疯狂、以及…毁灭一切的嗜血**！

步惊云没有怒吼。

只是那极致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

他死死地盯着断浪，仿佛要将他撕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赏给…聂风？”

断浪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帮主亲自下令…文总管经手…很多人都…都看到了…”

步惊云不再看他。

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血色闪电，射向潜龙院！

聂风！

那个虚伪的！那个软弱的！那个只会装可怜博同情的！

他拼死搏杀！他身受内伤！他几乎葬身兽口！

得来的东西…竟然…竟然成了他的赏赐？！

凭什么？！

就因为他替自己挡了一下？！

那本就该是他欠自己的！若不是他实力不济，何须自己最后冒险搏杀？！

一种极度扭曲的、被羞辱、被掠夺的疯狂恨意，瞬间吞噬了步惊云所有的理智！那瓶断续膏带来的极其细微的缓和，此刻显得无比可笑，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呛啷——！

新剑出鞘！寒光映雪，刺人眼目！

步惊云身影一动，就要化作一道毁灭的黑色闪电，扑向潜龙院！

他要去问个明白！不！他要去…夺回来！或者…毁掉！

“步惊云！”

一声沉喝如同惊雷，在不远处炸响！

秦霜身影疾掠而至，拦在了他的面前，脸色无比凝重。他显然察觉到了这边骤然爆发的恐怖杀气。

“你想做什么？”秦霜目光锐利，扫过状若疯狂的步惊云，又冷冷瞥了一眼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断浪，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定是这小人挑拨！

“滚开！”步惊云声音嘶哑，剑尖直指秦霜，杀气毫不掩饰，“否则，连你一起杀！”

此时的步惊云，已彻底被心魔掌控，眼中只有疯狂的毁灭欲。

秦霜眉头紧锁，天霜拳的寒意自然流转，周身泛起淡淡霜气，沉声道：“金环之事，乃师父决断！岂容你放肆！”

“师父？”步惊云癫狂地冷笑一声，“哈哈哈…好！好一个师父！”

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讽刺。

他不再废话，厉啸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撕裂冰雪的寒芒，直刺秦霜！招式竟是那新得的“愁云惨淡”！掌意化剑意，看似平实，却蕴含着爆发一切的惨烈怨愤！

秦霜脸色一变，不敢怠慢，天霜拳——霜结中霄！双拳齐出，寒气大盛，试图冻结步惊云的剑势，封锁其行动！

嘭！嘭！嘭！

拳剑相交，寒气与惨烈的剑意猛烈碰撞！劲气四溢，卷起漫天雪粉！

步惊云状若疯虎，剑招狠辣狂暴，完全不顾自身，只攻不守！那新得的力量在疯狂恨意的催谷下，竟暂时压制了修为更扎实的秦霜！

秦霜步步为营，天霜拳守得严密，心中却越打越惊！步惊云的进步太快！这戾气也太重！

断浪早已连滚爬爬地躲到远处，看着这场因他而起的同门相残，脸上却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和兴奋。

打！打得好！最好两败俱伤！

就在步惊云一剑荡开秦霜双拳，即将突破阻拦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清风般卷入战团！

聂风！

他显然是被外面的打斗声惊动，匆忙赶出。脸色依旧苍白，左臂还吊在胸前，右手却已戴上了那对暗沉无光的寒铁护臂！

他看到眼前景象，尤其是步惊云那疯狂血红的眼睛和直指秦霜的利剑，惊愕万分：“步师兄！大师兄！你们这是…”

他的出现，他手上那对护臂，如同最烈的火油，瞬间浇在了步惊云疯狂的怒火之上！

步惊云所有的动作猛地一滞！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对护臂！

就是它！

那就是用他的金环打造的！

戴在这个…这个夺走他东西的人手上！

“啊——！！！”

步惊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狂嚎，所有攻势骤然转向，舍弃秦霜，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凝聚了所有恨意和疯狂的黑色流星，直扑聂风！剑尖直指其咽喉！

这一击，快！狠！绝！毫无保留！

聂风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何！那扑面而来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戮意志和恐怖力量，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求生本能下，他右臂下意识地抬起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步惊云那凝聚了全身功力、恨意、以及新得武学精髓的决绝一剑，狠狠地刺在了那对寒铁护臂之上！

火星四溅！

一股巨大的、反震的力道沿着剑身传来，步惊云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条手臂瞬间酸麻！

聂风更是如被巨象撞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右臂虽有护臂格挡未断，但那恐怖的冲击力却震得他五脏六腑如同移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他倒在雪中，难以置信地看着状若妖魔的步惊云，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和巨大的茫然。

为什么？

步惊云一剑未能建功，反而被那护臂的反震之力伤及自身，更是狂怒欲狂，厉啸着就要再次扑上！

“够了！”

秦霜怒喝一声，天霜拳全力爆发——霜雪冰山！一道凝实的寒气墙猛地横亘在步惊云与聂风之间！

步惊云一剑刺在冰墙之上，冰屑纷飞！

秦霜挡在聂风身前，面色冰寒，对着步惊云厉声道：“你再敢上前一步，便是叛帮！”

步惊云胸膛剧烈起伏，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秦霜身后的聂风，又看看那对护臂，最终，发出一连串夜枭般刺耳的、充满无尽恨意的冷笑。

他不再试图攻击。

只是用那流血的手，指着聂风，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好…好得很…”

“聂风…”

“今日之赐…”

“我步惊云…记下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拖着那柄仍在嗡鸣的剑，一步一步，踏着深深的积雪，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背影孤绝，戾气冲天。

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染血的脚印，和那令人心悸的、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冰冷恨意。

聂风躺在雪地里，看着步惊云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自己右手那对救了他一命、却也引来滔天恨意的护臂，一口鲜血再次涌上，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断浪早已不知溜往何处。

秦霜看着满地狼藉，看着受伤的聂风，看着步惊云消失的方向，眉头锁死，心中一片冰凉。

风雪依旧。

却吹不散这刚刚燃起的、炽热而冰冷的心魔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