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15章 双刃初试芒

雨。

终于落了下来。

不再是天山之巅常见的细碎冰粒，而是盛夏时节狂暴的急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演武场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汽，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响，仿佛要将世间一切杂音都冲刷干净。

风也借势而起，卷着雨幕，横扫过广场，吹得旌旗疯狂舞动，发出撕裂般的呜咽。

广场中央。

两个身影，却在这狂风暴雨中，纹丝不动。

聂风，步惊云。

他们相对而立，相隔三丈。雨水瞬间就打透了他们单薄的劲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日渐坚实的轮廓。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颊，水珠不断从下颌滴落。

聂风的眼神专注，带着一丝临战的紧张，更多的却是一种被环境激发的、跃跃欲试的兴奋。风…这狂暴的风雨，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体内风神腿的内息似乎也随之加速流转，变得更加活泼。

步惊云则完全不同。他面无表情，苍白的脸在灰暗雨幕中像一张浸水的面具。雨水顺着他冷硬的线条滑落，他却仿佛毫无知觉。那双眼睛，透过雨帘，空洞地落在聂风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等待。膝头那柄乌金飞刀的沉冷质感，似乎还残留在他感知里，让他体内的力量以一种压抑的、危险的方式凝聚。

高处的阅兵台上。

雄霸巍然端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秦霜如同磐石般静立其身后，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场中。

没有观众。这场突如其来的考核，本就发生在绝大多数会众避雨之时。

“开始。”雄霸的声音穿透雨幕，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风云二人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是下令碾碎两只蝼蚁。

声音未落！

步惊云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同门较技应有的礼让！雄霸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整个人便如一张拉满的强弓，骤然迸发！

砰！

脚下积水炸开一团水花！

他身影如离弦之箭，破开雨幕，直扑聂风！右掌挟着一股沉闷压抑的力量，当胸拍出！并非排云掌的任何精妙招式，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直击！但这一击蕴含的力量，却让周遭的雨势都仿佛为之一滞！掌风压得雨水四散飞溅！

快！狠！决绝！

完全不像同门切磋，更像是…搏命！

聂风瞳孔骤然收缩！

步惊云的速度和那股扑面而来的、冰冷压抑的掌劲，远超他的预料！那绝非平日独自练习时的感觉！

危急关头，数月苦练的本能反应救了他！

风神腿——捕风捉影！

他身形急退，如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当胸一掌！凌厉的掌风擦着他的衣襟掠过，竟带得他身形微微一晃！

步惊云一击落空，毫不停滞，左掌紧随而至，化拍为扫，掌缘如刀，削向聂风脖颈！动作衔接之快，攻势之凌厉狠辣，令人窒息！

聂风气息一沉，足尖点地，身体如陀螺般急速旋转，再次堪堪避过！雨水被他急速旋转的身形带起，形成一圈短暂的水幕！

但他已完全落入守势！

步惊云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毫不留情，一掌快过一掌，一招狠过一招！他根本不给聂风任何喘息和调整的机会，只是疯狂地进攻！进攻！再进攻！

排云掌的威力，在他手中展现出的不是缥缈无常，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碾压式的毁灭力！

聂风只能凭借风神腿的灵动迅疾，在场中不断闪转腾挪，一次次惊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他的动作渐渐从最初的慌乱变得流畅，对“听风”的感悟在巨大的压力下被迫激发，感知着步惊云掌力破开雨幕的轨迹，预判着下一次攻击的落点。

但他无法反击。

步惊云的攻势太密，太急，太狠！那股凝聚的、含而不露的恨意与力量，如同暴风雨中心的最低气压，牢牢吸扯着他，让他找不到任何出手的间隙！

雨水模糊了视线，呼吸在急促的闪避中变得困难。

这就是…步惊云真正的实力？

这就是…仇恨催生的力量？

高台上，秦霜的眉头微微蹙起。步惊云的打法，已近乎生死相搏，这绝非寻常考核应有之态。他下意识地看向雄霸。

雄霸依旧端坐，斗笠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只放在膝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似乎对场下这险象环生的局面，并无丝毫干预之意。反而…那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场中。

步惊云久攻不下，眼中那冰封的漠然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一种被抵抗激怒的暴躁隐隐浮现。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被强行凝聚、压缩的内息骤然爆发！

排云掌——流水行云！

他双掌齐出，掌力不再是直线攻击，而是如同汹涌的暗流，铺天盖地般向聂风席卷而去！掌风所过之处，雨水被强行排开，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这一击，范围极大，几乎封死了聂风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

聂风瞳孔急缩！生死关头，他体内那丝微弱的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风神腿的精义——“无常无相”的心法自主浮现！

不能退！

只能进！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后退，反而迎着那汹涌的掌势，身形如鬼魅般切入！

不是硬撼，而是…借势！

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并非对抗风，而是顺应风势，在其中寻找那一丝间隙！

嗤——！

他的身体以毫厘之差，险险擦着那沛然掌力的边缘滑过！凌厉的掌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衣衫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但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那一瞬即逝的反击机会！

步惊云全力一击之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风神腿——风中劲草！

聂风身形尚未完全站稳，右腿已如闪电般扫出！直击步惊云因出掌而露出的肋下空门！

这一腿，快！准！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

步惊云显然没料到聂风竟能如此化解他的杀招并瞬间反击！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他反应亦是极快，左臂猛地一沉，硬生生格向聂风扫来的腿！

嘭！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聂风只觉得小腿如同踢中铁石，一股反震巨力传来，整条腿瞬间酸麻，身形不稳，踉跄着向后跌退数步，才勉强站稳，右腿微微颤抖。

步惊云也被这一腿蕴含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身形晃了晃，向侧方滑出半步，才卸去力道。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暴雨依旧倾盆而下，冲刷着两人身上的泥水和汗水。

聂风喘息着，看着步惊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后怕。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步惊云缓缓站直身体，甩了甩发麻的左臂，那双空洞的眼睛再次锁定聂风，里面的冰冷更加刺骨，还多了一丝被彻底激怒的…凶戾！

他体内的力量再次开始凝聚，比之前更加狂暴，仿佛下一击，就要将眼前之人彻底撕碎！

“够了。”

高台上，雄霸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步惊云凝聚的力量微微一滞。

聂风也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地看着步惊云。

雄霸缓缓站起身，斗笠下的目光扫过场中二人。

“略有小成，仍需磨砺。”他下了断语，听不出是褒是贬，“霜儿，带他们去药堂。”

“是。”秦霜躬身领命，快步走下高台，来到场中。他看了一眼两人狼狈的模样，尤其是聂风撕裂的衣衫和微颤的腿，以及步惊云那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

“走吧。”他声音平稳，试图缓和气氛。

步惊云最后冷冷地瞥了聂风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径直走向雨幕深处，甚至没有等秦霜。

聂风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他摸了摸怀中那柄冰凉的神龙飞刀，又看了看自己仍在轻微颤抖的腿。

这，就是江湖？

这，就是力量？

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雄霸站在高台上，俯瞰着秦霜带着聂风离去，又看向步惊云独自消失的方向。

暴雨冲刷着演武场，试图洗去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争斗痕迹。

但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

比如第一次见血的锋芒。

比如深植于心的隔阂。

比如那在压力下被迫融合、却又剧烈冲突的…风与云之力。

“双刃初试，锋芒已显。”雄霸低声自语，斗笠下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清晰可见，“只可惜，刃口太嫩，还需…更多鲜血来淬火。”

他转身，走入楼内。

风雨更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