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知命 第5章 惊悟·窃天机

五里沟的黄昏，总带着一股被山岚浸润的潮湿与炊烟混合的暖意。夕阳的余晖穿过低矮草屋的窗棂，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浮着柴草燃烧后的淡淡焦香。

韩小丫（姬元昊的灵魂反复的暗示，这是自己的名字，不能错了，这是一种持续的提醒）坐在院角那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这块石头，是她在这个家中寻得的、为数不多的可以短暂脱离他人视线，又能合理存在的位置。她蜷缩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病弱女童常有的、呆怔怔的沉默，是身体虚弱导致的精神不济。

来到凡人世界已经两年了，就称为凡历一年（第一年可以称为凡历元年）吧。日复一日的蛰伏与观察，像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磨砺。她不仅没有了最初那份惊惶与不适，更在这种比较辛苦的生活中，意外地淬炼出了某种精神层面的韧性。属于现代人姬元昊的思维模式——那种习惯于分析、归纳、寻找底层逻辑的惯性，在与这个陌生世界、与脑海中那部浩瀚“天书”的持续碰撞，接受了目前的状况，又保留了现代人的思维方式。

白日里，她完美地扮演着韩小丫。学着用那双瘦小的手，笨拙地搓洗衣物，指尖被冰凉的井水冻得通红；学着使用锅灶，烧水、砍柴、放羊、割草。接受咀嚼那难以下咽的杂面团子。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无人打扰的黄昏角落，她才能彻底放开精神的缰绳，任其驰骋于那由无数文字、想象和逻辑推断构建起来的、恢弘而残酷的修仙宇宙。

她的思绪，早已不再局限于韩立何时得到掌天瓶，何时参加血色禁地，何时远遁乱星海这些具体的“剧情节点”。这些信息固然重要，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她的思考，开始尝试穿透这些表象，去触碰支撑起这个庞大世界的、更深层的东西。

“……仙法体系，”她默想着，“从炼气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直至后来的炼虚、合体、大乘，乃至渡劫飞升。这看似是一条明确的升级路径，但力量的本质是什么？是灵气的积累？是神魂的壮大？还是对某种‘规则’的理解和运用？”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原着中后期，韩立逐渐接触并掌控时间法则的景象。那已不再是简单的法力比拼，而是涉及到了宇宙的根本秩序之一。

“时间、轮回、空间……原着中明确提及的三大至尊法则。它们被称为‘至尊’，意味着在它们之下，还有无数分支法则，如五行、风雷、冰、血、煞……那么，至尊为何‘至尊’？是因为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框架吗？如同……如同物理学的基本常数？”

这个来自现代知识的类比，让她心头一跳。她继续深入，思维如同探险者，小心翼翼地步入一片迷雾笼罩的未知领域。

“道祖……融合天道。成为某一法则的道祖，便是化身那条法则，执掌其权柄。听起来至高无上，但……这难道不是一种极致的‘同化’吗？个体的意识，融入冰冷的、永恒的规则洪流之中，‘我’还是‘我’吗？或者说，到了那个层次，‘我’的概念本身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想起一些科幻作品中，关于高级文明可能是一种纯粹意识体或能量形态的猜想。这与道祖的状态，似乎有某种诡异的相似之处。

“那么，天道究竟是什么？是所有这些法则的集合体？是一个拥有朦胧意志的宇宙管理者？还是……一套纯粹客观的、无善无恶、只是按照既定逻辑运行的、庞大而复杂的‘系统程序’？它制定规则，降下天劫，是维护系统稳定性的杀毒程序？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筛选机制？”

这些问题，对于她这具毫无修为的凡俗女童之身，对于任何一个此界低阶修士而言，都无疑是痴人说梦，是毫无意义的空想，甚至可能引来心魔。境界不到，强行思考，只会神魂受损。这是修仙界的常识。

然而，韩小丫是特殊的。

她的灵魂，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热衷于探究宇宙本源的时代，尽管那些知识粗浅而零碎，却为她提供了截然不同的思维角度和概念工具。更重要的是，她拥有对《凡人修仙传》这部“说明书”后半部分，尤其是涉及道祖、天道之争内容的“先知”。这种先知，让她在思考这些至高问题时，并非完全凭空臆测，而是有着模糊的、指向性的坐标。

此刻，在这黄昏的静谧中，她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杂念都被排除。她不再去想身份的尴尬，不再去想眼前的贫苦，甚至暂时放下了对韩立行踪的挂怀。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大道终极”、“规则本源”、“天道本质”的纯粹思考与追问之中。

这种思考，因其超越了当前境界的桎梏，因其融合了异世界的思维范式，更因其灵魂深处那份不屈的、试图理解并掌控自身命运的强烈意志，竟在某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效应，这种效应是从灵魂深处而来，在心底油然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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