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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彪那破锣般的吼声和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寂静的楼廊里疯狂敲响，瞬间击碎了沈砚之刚刚盗取成功的短暂喜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怀中的两份文件——关乎北平命运的城防总图和关乎苏曼卿生死的调查报告——此刻重如泰山，灼热如岩浆！
被发现得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是新的警报系统有他不知道的隐藏触发装置？还是顾衍之根本就是设下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所谓的西山视察只是诱饵？
没有时间思考原因了！电讯科的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已经从前厅传来，伴随着赵德彪手下喽啰的呵斥和翻箱倒柜的噪音。搜查已经开始，并且正迅速朝着他所在的里间办公室逼近！
沈砚之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不能坐以待毙！文件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他迅速扫视四周——窗户是封死的，唯一的出口就是门，此刻正被敌人堵住。藏匿文件？办公室空间有限，任何隐蔽处都可能在严密的搜查下暴露。销毁？来不及，也没有合适的工具，燃烧或浸水都会留下明显痕迹和气味。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台用于备份监听数据的、老式的磁带记录仪上。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像一道闪电般扑到记录仪前，飞快地打开外壳，扯出里面正在缓慢转动的记录磁带。然后，他掏出那两份文件，以最快的速度，将微缩胶卷从文件袋中取出，把记录磁带扯开，把胶卷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地缠绕在磁带的基带上，再迅速将磁带重新卷好，塞回记录仪内部一个极其狭窄、通常不会检查的元件缝隙之后！整个过程他的手稳得像机械，快得只用了不到二十秒！
做完这一切，他刚将记录仪外壳合上，办公室的门就“哐当”一声被猛地踹开！
赵德彪带着四五名如狼似虎的行动队员冲了进来，几道冰冷的手电光束瞬间将沈砚之笼罩。
“沈砚之！”赵德彪脸上带着狰狞而得意的笑容，仿佛猎人终于抓住了苦苦追踪的猎物，“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沈砚之缓缓直起身，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这惊慌半真半假）：“赵队长？这是什么意思？我正在处理紧急监听数据。”
“紧急数据？”赵德彪嗤笑一声，大手一挥，“搜！给我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行动队员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开始翻箱倒柜，敲打墙壁，检查每一个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沈砚之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台记录仪。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破绽。
一名队员粗暴地推开了记录仪，检查了一下后面的线缆，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沈砚之暗暗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放下。
赵德彪则亲自走到沈砚之面前，那双三角眼像毒蛇一样在他身上扫视，仿佛要穿透他的衣服，看到那两份本应在他怀中的文件。
“沈砚之，别装了。”赵德彪压低声音，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有人看见你刚才鬼鬼祟祟地在站长办公室附近出现！说！你去干什么了？！”
“赵队长，你一定是看错了。”沈砚之强作镇定，语气带着被冤枉的愤懑，“我一直在电讯科处理数据，从未离开过！你可以调取楼道监控记录！”他知道某些关键区域的监控可能已经被顾衍之或赵德彪动了手脚，或者根本就是他们编造的借口，但他必须反击。
“监控？”赵德彪狞笑，“谁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精通此道，提前做了手脚呢？给我搜身！”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粗暴地开始对沈砚之进行搜身。他们的动作极其仔细，从上到下，连衣领袖口、鞋袜内侧都不放过。沈砚之配合地举起双手，心中却是一片冰冷。如果他们再仔细一点，检查口腔或者……
万幸，搜身的队员并未进行到那一步。他们一无所获。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
赵德彪的脸色阴沉下来，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狐疑地再次打量沈砚之，又环顾了一下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把他带走！隔离审查！”赵德彪不甘心地下令。即使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他也要将沈砚之控制起来。
就在两名队员上前要架住沈砚之时，一个清冷而带着威严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住手！”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曼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一身整齐的制服，脸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办公室内的混乱场面，最终落在赵德彪脸上。
“赵队长，深更半夜，未经请示，擅自带人搜查核心业务科室，扣押技术人员。谁给你的权力？”苏曼卿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赵德彪显然没料到苏曼卿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苏队长！我这是奉命行事！抓捕可疑分子！”
“奉命？奉谁的命？”苏曼卿步步紧逼，“顾站长此刻不在站内，谁能给你下这样的命令？抓捕可疑分子？证据呢？就凭你一句‘有人看见’？”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打得赵德彪有些措手不及。赵德彪涨红了脸，支吾道：“这……这是紧急情况！事关站内安全！我有权临机决断！”
“临机决断？”苏曼卿冷笑一声，“赵队长，你的‘临机决断’就是毫无证据地搜查、扣押同僚，扰乱正常工作秩序？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临机决断’，北平站岂不是要乱套了？！”
她转过身，看向那几名行动队员，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都听着！没有正式手续，没有确凿证据，任何人无权对站内同僚采取强制措施！这是规矩！谁要是敢坏了规矩，别怪我苏曼卿按纪律办事！”
行动队员们面面相觑，显得有些犹豫。苏曼卿毕竟是行动队副队长，地位仅次于顾衍之，她的话自有分量。
赵德彪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沈砚之道：“苏队长！你别被他骗了！这小子肯定有问题！周永安的死就跟他脱不了干系！今晚站长办公室那边有异常，他恰好就在附近……”
“证据。”苏曼卿打断他，只吐出两个字，目光冰冷，“赵德彪，我要的是证据。人证？物证？拿出来。拿不出来，就立刻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她的态度强硬到了极点，丝毫不给赵德彪留面子。
赵德彪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他狠狠地瞪了沈砚之一眼，又怨毒地看了看苏曼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苏曼卿，你护着他！咱们走着瞧！撤！”
说完，他带着一脸不甘的手下，悻悻地离开了电讯科。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寂静。
沈砚之看着站在门口的苏曼卿，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她及时出现，化解了这场几乎必死的危局。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她自己的“合作者”？还是另有深意？
苏曼卿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扫过那台记录仪，又看了看沈砚之，眼神深邃难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沈砚之站在原地，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他靠着办公桌，大口喘着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内衣。刚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活下来了。文件也保住了。
但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赵德彪绝不会善罢甘休，顾衍之回来之后，必然会有更猛烈的风暴。而那份藏在记录仪里的城防总图，必须尽快送出去！
他走到那台记录仪旁，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外壳。这里面，藏着足以改变战局的惊雷。他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将胶卷取出来，并通过可靠的渠道送走。
然而，经过今晚的变故，站内的监控和戒备必然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级别。老马的线路还安全吗？德胜门的死信箱还能用吗？苏曼卿……还能信任吗？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开始动手整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动作机械，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必须重新规划一切。首先，要确认记录仪的安全。其次，要寻找新的、更安全的传递方式。最后，要准备好应对顾衍之归来后的雷霆之怒。
他将记录仪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确保它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然后，他坐下来，开始撰写一份关于今晚“无故被骚扰、影响正常工作”的抗议报告——这是苏曼卿给他的暗示，他需要将这件事闹大，占据道德制高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牵制赵德彪和即将回来的顾衍之。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北平站的这个夜晚，注定无人入眠。绝境之中，沈砚之凭借机智和一丝运气，掀起了一场狂澜，暂时稳住了即将倾覆的孤舟。然而，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暗礁遍布。盗取城防总图的成功，仅仅是将他推入了一个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棋局中心。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能否在顾衍之、苏曼卿以及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将这无声的惊雷成功引爆？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