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哨 第193章 “老K”落网与“先生”的阴影

罗文彬与王铁锤的落网，以及“福昌号”海上运输线的被斩断，如同两记重拳，狠狠砸在了“锚”网络的命门上。特别情报科内部判断，那个神秘的“老K”此刻必然如同惊弓之鸟，要么会疯狂地销毁证据、切断联系，要么会铤而走险，进行最后的联络或转移。

对几处重点死信箱的监控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沈砚之甚至大胆地推测，“老K”在得知罗文彬暴露后，可能会启用一个极其隐秘的、仅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备用联络点。这个联络点，很可能就隐藏在林瀚文那布满“锚”符号的笔记暗示之中。

他与周晓阳再次一头扎进那些浩繁的笔记材料里，逐字逐句地分析，不放过任何可能与联络地点相关的隐晦指向。终于，在一篇林瀚文评论晚清诗人黄遵宪《香港感怀》的诗文旁，一个极其淡薄的“锚”符号旁边，林瀚文用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注了一句：“海西故人，今在何处？唯余钟声，空山回荡。”

“海西”？结合《香港感怀》的背景，这很可能指代香港的西环地区。“钟声”？“空山”？周晓阳迅速查找北平城内与“钟”、“山”相关，且可能带有怀旧或隐秘色彩的地点。

“海西庵！”周晓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光，“沈工，西城有个海西庵！是个早已荒废的小尼姑庵，就在一座小土山脚下，平时人迹罕至！而且，据说庵里原有一口古钟，早年就遗失了，但名字留了下来！”

海西庵！荒废！钟声！空山！所有元素都对上了！

“立刻部署，监控海西庵！”沈砚之毫不犹豫地下令。他有强烈的预感，这里就是“老K”在紧急情况下会选择的地方。

海西庵位于西城一片待改造的破败胡同区深处，庵墙倾颓，院内杂草丛生，确实是个进行秘密活动的绝佳场所。侦察员们化装成测绘队员和收破烂的小贩，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庵堂周围的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第一天，没有任何动静。第二天下午，天色阴沉，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就在监控人员都有些疲惫时，一个穿着深灰色棉大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身形瘦高的男子，提着一个小皮箱，出现在了通往海西庵的僻静小路上。

他走得很慢，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走到庵堂破败的山门前，他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绕到侧面一段塌了半截的院墙外，在一棵老槐树下驻足，看似在避雪，手指却迅速在树干一个不起眼的树洞里摸索着。

“目标出现！正在检查死信箱！”监控点立刻报告。

“确认是‘老K’吗？”沈砚之在指挥点紧盯着画面。

“无法确认面容，但行为高度可疑！”

只见那男子从树洞里取出了一个小纸卷，快速浏览后，脸色一变，立刻将纸卷塞入口中咽下！然后，他不再犹豫，快步从塌陷的院墙处走进了海西庵荒芜的院内。

他吞掉了指令！这说明他极其谨慎，也说明指令内容可能非常重要！

“行动组！抓捕！”沈砚之当机立断。

早已埋伏在庵堂内外废墟中的行动组队员，如同猎豹般从四面八方扑出！

那男子反应极快，听到动静，立刻将手中的小皮箱奋力扔向冲来的侦察员，同时转身向庵堂后门狂奔！皮箱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并未爆炸，显然里面不是危险品，可能是经费或文件。

“站住！”孙大勇一马当先，紧追不舍。

那男子对地形似乎颇为熟悉，在残垣断壁间穿梭，动作敏捷。但行动组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刚冲出后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两名侦察员迎面拦住去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伸手就往怀里掏！

“小心！”孙大勇大吼一声，飞身扑上，死死按住他掏枪的手臂！另外几名队员一拥而上，将其彻底制服，从他怀里搜出了一把已经上膛的美制柯尔特手枪。

鸭舌帽和口罩被扯下，露出一张大约五十岁、面容清癯、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脸。这张脸，对于市局的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

市教育局，中等教育科副科长，吴文渊！

竟然是他！一个主管中学教育的干部！平日里待人谦和，文质彬彬，谁能想到，他竟然就是潜伏极深、负责“锚”网络在北平物资接收和分发的核心人物“老K”！

吴文渊（老K）被押回市局，面对审讯，他起初还试图维持着知识分子的体面，矢口否认。但当沈砚之将罗文彬的笔记本、王铁锤的供词、以及在海西庵查获的其准备转移的皮箱（里面是大量尚未分发出去的经费和几张重要的关系网络图）摆在他面前时，他脸上的镇定终于崩溃了。

他知道，大势已去。

“……是我。”吴文渊长长地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失去了焦距，“我就是‘老K’。”

他交代，自己早在抗战时期，就被当时以文化人身份活动的林瀚文发展为下线，因其职位便利（教育系统接触面广，且不易被怀疑），长期为林瀚文网络提供掩护和联络。林瀚文（信天翁）被捕后，他按照预定应急方案，接掌了北平地区的部分物资接收和分发工作，直接受命于香港的“和安商会”负责人郑嘉佑（通过密电和死信箱），罗文彬和王铁锤都是他的下线。

“你们截获的‘福昌号’上的物资，大部分是准备用于长期潜伏和未来可能行动的储备。近期加紧输送武器，是因为……因为‘先生’认为时机将至，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吴文渊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先生？”沈砚之立刻抓住这个新的代号，“‘先生’是谁？是郑嘉佑吗？”

吴文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郑嘉佑？他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商人罢了。‘先生’……是比郑嘉佑，甚至比林瀚文老师，地位更高的人。我也从未见过他，只知道他的指令，需要通过郑嘉佑转达，或者通过特定的渠道发布。他才是‘锚’网络真正的灵魂和决策者。”

比林瀚文地位更高！“锚”网络真正的灵魂！“先生”！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他们摧毁了林瀚文，斩断了海上运输，抓住了“老K”，本以为已经触及核心，没想到在“老K”之上，竟然还有一个隐藏更深、更加神秘的“先生”！

“‘先生’最近有什么指令？所谓的‘时机’指的是什么？”沈砚之逼问。

吴文渊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先生’的指令很模糊，只是要求我们加快物资储备，保持网络畅通，等待信号。具体的‘时机’和行动目标，恐怕只有‘先生’自己才知道。”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吴文渊（老K）的落网，标志着“锚”网络在北平的指挥和物资枢纽被彻底摧毁，这是一个重大的胜利。但“先生”这个代号的浮现，却像一片更浓重的乌云，笼罩在刚刚明朗一些的局势上空。

这个“先生”究竟是谁？他在哪里？他所谓的“时机”和等待的“信号”又是什么？他手中还掌握着多少未被发现的力量？

沈砚之感觉，他们仿佛刚刚费尽力气剥开了一颗洋葱的外皮，却发现里面还有更多层，而核心，依旧隐藏在迷雾的最深处。

“查！动用所有资源，核查‘先生’这个代号！范围不限于大陆，要扩大到香港、台湾，甚至海外！”沈砚之对周晓阳和老李说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K”吴文渊被带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但沈砚之知道，对于“无声哨”而言，战斗还远未结束。一个更加狡猾、更加危险的对手——“先生”，已经露出了他模糊的轮廓。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猎手的目光，必须穿透重重迷雾，锁定那个隐藏在“锚”网络最深处、从未露面的“先生”。这场无声的战争，进入了更加波谲云诡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