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哨 第127章 虎穴迷踪

保密站大楼地下层的空气，混杂着垃圾通道带来的腐臭、老旧建筑本身的潮湿霉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抑感。应急灯提供着昏黄摇曳的光线，在布满管道和蛛网的顶棚下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沈默（沈砚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驳壳枪紧握在右手，枪口微微下沉，耳朵如同最灵敏的声纳，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

远处隐约传来永定门方向持续的爆炸余波和城内混乱的喧嚣，但这栋大楼内部，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令人心悸的死寂。这不正常。即便是核心区域，在遭遇如此重大的外部袭击时，也不该如此安静，除非……这里本身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而观众，正在暗处等待着他的登场。

他强迫自己忽略左臂和大腿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以及失血和体力透支带来的眩晕。脑海中迅速调取着关于这座大楼内部结构的记忆——后勤通道向前延伸，会经过厨房和杂物间，然后是一个岔路口，向左通往楼上办公区域和电讯处，向右则通向位于大楼最深处、戒备最森严的内部看守所。

他的目标是右边。

他像幽灵般在昏暗的通道中移动，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通道两侧偶尔有房门，大多紧闭，门缝下没有光线透出。经过厨房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未熄灭的灶火映照着冰冷的厨具，显得格外诡异。

越靠近岔路口，他的心绷得越紧。按照常理，看守所方向的通道入口必然有守卫。

果然，在岔路口前方约二十米处，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两名持枪的士兵一左一右守在通往看守所的通道口。他们站姿标准，眼神警惕，并没有因为外界的混乱而松懈。

硬闯？枪声一响，他立刻就会陷入重围。

调虎离山？他现在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资源。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通道顶部布设着各种管道，其中一根粗大的蒸汽管道正好从厨房方向延伸过来，经过岔路口上方，然后拐向看守所通道……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

他悄无声息地退回厨房，找到一捆备用的、浸了油的引火麻绳。他将麻绳一端固定在蒸汽管道的一个阀门上，另一端牵在手中，然后再次潜行回到能观察到守卫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计算着距离和角度。然后，他用尽力气，将手中那捆麻绳朝着岔路口左侧、通往楼上区域的黑暗通道奋力抛去！

“啪嗒……咕噜噜……”麻绳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并伴随着滚动声，仿佛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两名守卫立刻被惊动，同时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枪口也随之调转。

“什么人？”一名守卫厉声喝道，警惕地朝着左侧通道迈出了一步。

就是现在！

沈默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藏身处猛地窜出，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利用两名守卫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间隙，贴着右侧墙壁，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看守所通道！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两名守卫视野的盲区一闪而过！

当他冲进看守所通道，身体紧贴在拐角后的墙壁上时，才听到身后传来守卫疑惑的对话：

“好像没什么东西？”

“听错了？妈的，这鬼地方……”

好险！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他不敢停留，立刻沿着这条更加昏暗、压抑的通道向深处走去。

看守所通道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铁门，门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带着栅栏的窥视窗。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却掩盖不住一种更深沉的、绝望的气息。这里同样异常安静，听不到犯人的呻吟或哭喊，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苏曼卿会被关在哪里？最里面的单人牢房？还是某个特殊的审讯室？

他一边快速移动，一边透过那些窥视窗向内张望。大部分牢房都是空的。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里的寂静，是人为的。

终于，在通道尽头最后一间牢房前，他停下了脚步。这间牢房看起来与其他无异，铁门紧闭。他凑近窥视窗，向内望去——

里面没有灯光，一片漆黑。但他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蜷缩在墙角的身影，穿着囚服，低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

曼卿？！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和激动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要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不对劲！如果顾衍之真的布下陷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他找到苏曼卿？这个身影……太像是一个诱饵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立刻试图打开牢门（那很可能锁着，或者有警报），而是仔细地观察着牢房内部和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那个蜷缩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声音……有点不对。虽然刻意压抑和模仿，但那音色，似乎与苏曼卿清冷的声音有细微的差别！

是替身！顾衍之果然用了替身！

沈默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也升起一股冰冷的愤怒和一丝庆幸。愤怒于顾衍之的狡诈，庆幸于苏曼卿可能并未被关押在此处，或者至少，眼前这个不是她。

那么，真正的苏曼卿在哪里？顾衍之把他引到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他缓缓后退，准备撤离。既然这里不是目标，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嚓！”

一声轻响，通道两侧墙壁上突然亮起了数盏雪亮的探照灯，刺目的光柱瞬间将他笼罩，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通道前后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至少有一个班的兵力从前后两个方向堵死了通道！

“沈砚之，你终于来了。”

一个沉稳、熟悉，却带着冰冷寒意的声音，从通道一端的阴影中缓缓传来。

顾衍之！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中山装，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两口古井，映照着探照灯冰冷的光芒，直视着被围在通道中央、无处可逃的沈默。

“为了一个女人，孤身闯我这龙潭虎穴。”顾衍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砚之，你还是这么感情用事。”

沈默站在刺目的光柱中央，缓缓放下了试图遮挡光线的手臂。他看着缓缓走近的恩师与死敌，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握紧了手中的驳壳枪，尽管知道在这重重包围下，反抗可能只是徒劳。

“老师，”他开口，声音因干渴和疲惫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曼卿在哪里？”

顾衍之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在他血迹斑斑的左臂和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顾衍之淡淡说道，“至于你，游戏结束了。”

话音落下，前后包围的士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沈默。

绝境，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