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的“清晨”如期而至,只是这黎明并非由金色的阳光带来,而是那片永恒凝固的暗红色天幕,其色调略微鲜亮了一些,仿佛一块巨大的、被内部微弱光芒映照的血色琥珀。光线依旧昏暗,却足以让人勉强分辨出更远处的景物轮廓,那扭曲的丛林与嶙峋的怪石在愈发清晰的视野中,更显诡谲。
石林营地内,团队成员们已经结束了休整。石猛活动着筋骨,发出噼啪的轻响,巨斧重新背回身后,脸上昨日的疲惫已消散大半。陈浩细致地检查着长剑与盾牌,确保每一处符文都灵光流转。赵小琳正小心翼翼地回收着布设在岩柱间的警戒灵符,将其一一归置妥当。苏沐晴静立一旁,周身冰寒气息圆融内敛,显然状态也已调整至最佳。
林风站在营地中央,目光扫过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队友,正准备开口下达出发的指令,规划下一步的行进路线。
也就在这时,如同日出月落般自然,冷锋那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自一根粗壮石柱的阴影中剥离出来,出现在营地边缘。他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衣,面容隐藏在些许晦暗里,仿佛他从未离开,一直如同最忠诚的暗哨,守护着这片区域的安宁。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惊呼,经过昨日的并肩作战与夜间的无声守望,团队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他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
然而,就在林风清了清嗓子,话语即将出口的刹那——
冷锋却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股惯有的、缺乏起伏的冰冷调子,如同寒铁摩擦,但说出的话语,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营地内所有动作瞬间停滞,所有人都愕然地将目光投向他。
“你们的移动和警戒,”冷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林风,然后是石猛、陈浩、赵小琳、苏沐晴,最终落回林风身上,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天是红色”般简单的事实,“漏洞太多。”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
这不是商讨,不是建议,甚至不是带着情绪的指责。
这就是一句冰冷的、基于他昨夜乃至更早之前观察所得出的结论。如同一名技艺精湛的刺客,精准地指出了猎物防御体系中最致命的薄弱环节。
石猛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任谁被如此直白地否定辛苦建立的警戒体系,心里都不会舒服。陈浩按在剑柄上的手下意识收紧,眼神锐利地看向冷锋。赵小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嘴微张,有些无措。连苏沐晴那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讶异。
林风也是微微一怔,但他迅速压下了心中的意外,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认真。他没有去质疑冷锋的动机,也没有立刻反驳,因为他深知,冷锋这种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与阴影为伴的人,对于“漏洞”和“危险”的感知,远超他们这些习惯于正面作战和团队行动的学院派。
昨日的复盘,是他们内部的自我剖析。而今天冷锋这突兀的开场白,则像是一柄来自外部的、更加冷酷无情的手术刀,直指他们尚未察觉,或者已经习惯性忽略的盲区。
林风迎着冷锋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沉声问道:“具体指哪些?”
他知道,这或许是冷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愿意以他的视角,来“指点”这个团队。这个机会,至关重要。
冷锋没有理会众人脸上闪过的错愕、不悦或讶异。对于他而言,指出问题只是第一步,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以实际行动开始了演示,如同一位沉默的匠人,直接展示最高超的技艺。
他首先走向一片散落着碎石的区域,在众人注视下,他并未像寻常武者那样提气轻纵,而是身体重心微微下沉,脚步落下时,脚掌外侧先极其轻柔地接触地面,感受并适应石块的形状与稳定性,然后整个脚底如同流动的液体般缓缓贴合,力量均匀分散,最后脚趾才悄然扣住地面提供最后的稳定。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甚至连最细小的石子都几乎没有滚动。他解释道(声音依旧冰冷简短):“力分三层,由外至内,感知先行,落脚如羽。”
接着,他移动到覆盖着厚厚腐殖质的地面。这次,他的步法又变了。脚步抬起时带着一种轻微的粘滞感,仿佛在摆脱某种吸力,落下时则更加垂直,如同锥子般精准插入松软的腐殖层,接触面积最小,避免发出“噗嗤”的闷响,拔起时又带着一种巧妙的旋转,将带起的泥土碎屑控制在极小范围。“软地如锥,破而入,旋而出,忌拖沓。”
最后,他靠近一丛枝干扭曲、叶片暗红的灌木。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骨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扭曲、侧身,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利用枝叶天然的间隙和摇摆的规律,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与植物本身的色泽间快速闪烁、融合,若非刻意盯着,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借影藏形,顺势而动,与环境同频。”
他不仅演示移动,更强调了气息的收敛。“你们的灵能,像黑夜里的火把。”他毫不客气地点评,随即自身的气息骤然内敛,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变得极其微弱、晦涩,仿佛化作了周围环境能量波动的一部分,如同岩石本身的冰冷,或者腐殖质散发的淡淡死气,难以被主动感知和锁定。“降低自身‘对比度’,而非强行隐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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