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域图鉴 第8章 云端之外的线索

前司机小钱账户的异常探测行为，像是一根突然抛出的线头，看似指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但当你试图抓住它时，却发现线头另一端缠绕在更加复杂的迷团之中。小钱本人被迅速找到并传唤，这个二十出头、看起来有些懵懂的年轻人，面对警察的询问显得紧张万分。

“那个App？哦，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钱努力回忆着，“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收到一条短信，说是我以前注册过的某个汽车论坛搞活动，送什么车载手机支架，点链接下载App就能领。我就点了……下载完好像也没领到啥，那App长得也挺简陋的，我就随手删了。这……这有啥问题吗？警官，我就是贪了点小便宜，我可什么都没干啊！”他吓得脸都白了，反复强调自己根本不懂什么系统漏洞、权限提升。

技术队检查了他的手机，果然在残留数据里发现了那个可疑的App安装包痕迹，经过赵思妍远程初步分析，确认其内部嵌入了简单的自动化扫描脚本，专门针对某些物联网设备的已知漏洞进行探测。发送短信的号码是未经实名的虚拟号，早已失效。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凶手极其狡猾，利用了一个贪小便宜的普通人，通过一个一次性的钓鱼App，完成了最初的漏洞探测，再次完美地隐藏了自己。

调查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数字世界的追踪每一次看似接近真相，都会被一层更厚的迷雾挡住。对方像个真正的幽灵，在数据的海洋里游刃有余，不留痕迹。

林宸站在别墅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充满科技感却冰冷无比的空间。他的目光掠过自动调节的灯光、无声滑动的窗帘、隐藏式的空调出风口、以及墙上那些几乎看不见的传感器。过度依赖数字证据，是否让他们忽略了什么？

他忽然转过身，对正在唉声叹气的张猛和凝神思考的陈建国说道：“队长，张哥，我们可能太执着于云端和数据流里的幽灵了。”

两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凶手再高明，他设计的这个‘自动化陷阱’，最终还是要作用于物理世界，才能达到杀人的目的。”林宸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他修改了湿度参数，触发了加湿器。那么，那台加湿器本身，以及它周围的环境，会不会留下一些数字日志之外的东西？还有，那个被利用的旧漏洞，涉及集线器与子设备间的权限校验。那么，有没有可能，凶手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不仅在数字层面动手脚，还在物理层面上，对某个设备做了极其隐蔽的手脚？”

一语点醒梦中人！

陈建国猛地一拍大腿：“对啊！光盯着电脑屏幕了！这现场，咱们还得用老办法，再筛一遍！特别是所有跟环境控制有关的智能设备！”

张猛也来了精神：“这个我在行！挖地三尺也得把它找出来！”

调查方向再次调整。技侦人员的重点重新回到了物理现场。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是寻找传统的指纹、毛发、血迹，而是寻找可能与智能设备异常相关的物理证据。

别墅里的智能设备太多了。中央空调主机、新风机、各个房间的温湿度传感器、智能加湿器、甚至智能窗帘电机……每一个都可能是被利用或被动过手脚的一环。

林宸亲自带队，戴着手套鞋套，像第一次出现场一样，重新审视每一个角落。他的观察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打开了中央空调和新风机的检修口，检查内部线路和主板是否有异常焊接或附加物；他们仔细检查每一个墙挂式温湿度传感器，看其是否有被拆卸又重新安装的细微痕迹，探头是否有被污染或遮挡；他们甚至检查了智能窗帘的导轨和电机，看其是否可能被用来遮挡通风口，影响空气流通。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大量的精力投入进去，但收获甚微。这些设备大多完好无损，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

张猛有些泄气地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林宸，是不是咱们又想岔了？那孙子可能真就只动了动代码，物理上啥也没碰呢？”

林宸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卧室角落里那台造型简约、正在待机的智能加湿器上。这是直接执行了“杀人指令”的设备。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加湿器通体白色，表面光滑，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他按照说明书上的方法，尝试打开储水桶的盖子，检查内部。盖子拧得很紧，他稍微用了点力。

就在盖子旋开的瞬间，他的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塑料摩擦的阻力，非常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他停下来，凑近盖子与瓶身的接口处，用强光手电仔细照射。

“张哥，镊子，还有放大镜。”林宸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张猛立刻把工具递过来。林宸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在螺纹接口的深处，夹出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短短的半透明纤维丝。它太细了，混在原本的密封硅胶圈旁，极难被发现。

“这是什么？”张猛凑过来看。

“不像机器生产时留下的，像是后来塞进去的。”林宸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那根纤维丝，“非常像……某种单芯光纤的细小碎屑。”

“光纤？”陈建国也蹲了下来。

“如果这里有过一根极其细微的光纤，”林宸的思维飞速运转，“它被巧妙地放置在接口处，当盖子拧紧时，它可能正好被压在某处，能够……短暂地干扰或者监控储水桶内部的水位传感器信号？”

这个想法很大胆。如果水位传感器信号被干扰，可能会影响加湿器的工作逻辑，甚至欺骗系统？

“立刻把这个送检！让法证看看具体是什么材料，以及上面有没有可能提取到微量痕迹！”陈建国立刻下令。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组的技侦人员也有了发现。在检查位于客厅吊顶角落的、负责汇总所有传感器数据的zigbee网关集线器时，他们发现，集线器背后冗余部署的备用数据线接口的防尘塞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什么尖细的东西插拔过。

而那个备用接口，据物业技术人员说，除非主接口损坏，否则从来不会使用，也从未有人动过。

“检查这个备用接口内部的针脚！”林宸立刻指示。

技术人员用内窥镜深入检查，果然发现备用接口的某些针脚上，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正常插拔磨损的划痕，并且附着了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非金属的残留物，看起来像是某种高性能绝缘材料的碎屑。

“这痕迹……很像是某种特制的、非常规的数据线或者转换头曾经短暂连接过！”技术人员得出结论。

物理层面的线索，终于浮现了！

凶手可能不仅是在云端修改了参数，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可能亲自来过现场，或者派人来过现场，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对加湿器和集线器这两个关键节点，进行了极其隐蔽的物理层面的接触和改造！

他可能用一根特制的数据线，短暂接入集线器的备用接口，上传了某种更底层的固件指令或劫持程序，以利用那个旧漏洞。他可能在加湿器上做了手脚，确保湿度会达到致命的程度而不会提前被系统保护机制阻止。

这些物理操作的时间一定非常短，而且事后被小心地清理和还原了，所以才几乎瞒天过海。

“查！”陈建国声音激动，但强压着，“查案发前一段时间，所有以各种理由进入过这栋别墅的人员，特别是能接近卧室和客厅吊顶的人！维修工、保养人员、上门推销的、甚至送快递的！一个一个核实，看谁的行程时间点能对上，看谁有可能携带这种特制的工具！”

调查的重点，从虚无缥缈的网络空间，一下子拉回到了实实在在的人和行为上！幽灵，终于要在现实世界中，留下它的脚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