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使者 第96章 养妖人之影煞（4）

“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静，三才一体，混合乾坤——敕！”

吴生猛地一咬自己左手食指指尖，蕴含着猎妖使者纯阳气息的鲜血瞬间涌出，珠圆玉润，带着淡淡的金色光晕。他将带血的手指闪电般抹过桃木剑身，从剑锷直至剑尖！

“嗡——！”

桃木剑发出一声高亢激昂的震鸣，仿佛沉眠的神龙彻底苏醒！剑身上，那些朱砂金粉咒痕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太阳般刺眼夺目的金色光华！光芒强烈却不炙热，带着一种净化万物、抚慰灵魂的慈悲与威严，将整个废品站映照得纤毫毕现，连空中飘落的雨丝都仿佛变成了金色的丝线。

吴生神色肃穆，双手紧握剑柄，脚踏七星罡步，身形转动间带着某种玄奥的韵律。他挥动灼灼发光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凝练无比的金色圆圈。

“凝！”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金色圆圈骤然扩大，光芒内敛，瞬间形成一道透明的、厚重如琉璃般的球形光罩结界。光罩壁上，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如同流水般飞速旋转、闪烁，散发出强大的封禁与净化之力。结界精准地将正在被反噬、迅速衰老的老顾和那团狂暴的、黑气汹涌的影煞一同笼罩在内！

“滋滋滋——嗷！！！”

影煞在金光结界的笼罩下，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它身上浓郁的黑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蒸发、剥离！那狂暴的、充满攻击性的形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缩小。金光如同无数细小的利刃，切割、净化着那被强行附加的戾气与怨恨。

老顾躺在结界内，蜷缩着干瘪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结界散发出的、微弱的温暖气息，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慰藉。他努力睁大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半空中那团正在被金光净化的黑气，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污，纵横交错。

黑气一点点消散，如同退潮般，最终，露出了核心处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小女孩身影。

她悬浮在半空，身形模糊得如同水中的倒影，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空洞的、没有焦点的眼睛，静静地、最后地，望了在地上痛苦蜷缩、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老顾一眼。

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有无声的质问，有本能的眷恋，有被折磨的痛苦，或许，也有一丝解脱的释然？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是残魂消散前，无意识的一次回眸。

随后，她整个透明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芒，然后彻底碎裂，化作无数细碎的、微弱的荧光颗粒，如同逆流的星火，向上飘升，穿过金色的结界壁垒，最终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在连绵不绝的雨幕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雨，更大了。哗啦啦地冲刷着铁皮棚顶，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幕人伦惨剧落泪。

金色的结界光芒缓缓消散。

老顾瘫倒在冰冷泥泞的积水中，精气被吞噬大半，原本还算壮年的身躯变得佝偻干瘦如骷髅，头发尽白，脸上皱纹密布如同干枯的树皮，瞬间苍老了三十岁不止。他仰着头，望着女儿消失的那片空无一物的、只有无尽雨夜的黑暗虚空，先是咧开干瘪的嘴唇，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如同夜枭哀嚎般的干涩“咯咯”笑声，随即，笑声变成了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继而爆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啕痛哭。眼泪混着雨水和泥污，糊满了那张苍老、绝望、写满了无尽悔恨的脸。他像个在茫茫荒野中彻底迷失了方向、永远找不到归途、连哭喊都无人回应的孩子，狼狈，无助，心死如灰。他的手指深深地抠进身下的泥水里，身体因剧烈的哭泣而不断抽搐。

吴生默默地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他缓缓收起桃木剑，剑身上的金光已然敛去，恢复成古朴的模样，只是握在手中，还能感受到一丝驱散阴寒后的微微余温。腰间的青铜铃早已恢复了寂静，周围的怨气戾气已散尽，只留下雨水的清新和淡淡的、逐渐被冲散的血腥味。

他没有去看那个沉浸在无尽悔恨中、已然社会性死亡的男人，也没有去听那绝望的哭声。远处的夜空，传来了清晰而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红蓝闪烁的光芒已经开始隐约映照在巷口的墙壁上。

吴生转身，步履沉稳而坚定，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巷口更深的、被厚重雨雾笼罩的黑暗里。后背的桃木剑，还残留着刚才全力施为后的微微余温，熨帖着皮肤，也提醒着他肩负的重量。

猎妖使者的职责，从来不是简单的斩妖除魔，更非快意恩仇。而是在这善恶交织、因果纠缠、光怪陆离的迷雾中，拨乱反正，斩断邪源，让被扭曲的归位，让蒙尘的清明，让误入歧途、饱受煎熬的灵魂，无论生者还是逝者，最终能得到某种形式的解脱与安息——哪怕这解脱，伴随着无法挽回的代价、永恒的伤痛与一声沉重的叹息。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废品站的血污、战斗的痕迹和建筑的残骸，仿佛想要洗去今夜所有的阴暗、悲伤与疯狂。远处，城市依旧灯火阑珊，在雨幕中安静地呼吸，对发生在这阴暗角落的悲剧一无所知。那些曾经坍塌的仓库和工地的废墟之上，明天，太阳总会升起，总会有新的地基被浇筑，总会有新的、哪怕微弱的希望，在废墟的缝隙中，顽强地生长出来。

只是今夜这场雨，落在某些人的心里，恐怕永远也不会停了。那冰冷的湿气，会一直渗进去，渗进去，直到灵魂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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