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使者 第62章 养妖人之骨瓷灯（2）

下一秒，那女人的虚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她没有扑向任何人，而是发出一声蕴含了无尽痛苦与怨毒的悲鸣，整个虚影猛地爆散开来，化作成千上万片锋利无比的白色瓷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向店门外疾射而去！

“不好！”吴生脸色一变，纵身追出店外。

雨幕之中，惨剧已然发生。几个晚归的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瓷片雨波及，发出凄厉的惨叫。一片瓷片划过卖馄饨老头的脸颊，一片扎进了醉酒汉子的手臂，还有一片擦过一名女子的脚踝。伤口并不深，甚至没有流出多少鲜血，但恐怖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黑之色，并且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般，迅速向四周蔓延，皮肤下有东西在诡异地蠕动！

“她的怨气，被你的邪法和朱砂糯米彻底激化，已经变成了‘附骨尸毒’！”吴生咬破右手食指，将一颗殷红的血珠精准地点在桃木匕首的刃脊上。匕首上的金色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光芒大盛，流转不定。“被瓷片所伤，尸毒入体，会疯狂汲取活人生气，不出三个时辰，他们就会……”

“那又如何？！”李老板也跟着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暗黄色、边缘破损的古老符咒，他用牙齿狠狠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疯狂地涂抹在符咒之上，那符咒竟隐隐泛出污秽的血光，“这贱人的魂跟我用本命精血绑定了！我死，符咒引爆，她积攒了三年的怨气会彻底爆发，拉这整条街……不，拉半个城的人给我陪葬！你们猎妖使者不是要救人吗？我看你怎么选！”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金丝眼镜滑落鼻梁，眼神里是彻底的疯狂与毁灭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淡蓝色的，柔和如月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净化之力的光华，如同无声的潮汐，从街角缓缓涌来。这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精准地绕开了惊慌的路人和吴生，温柔地包裹住那盏悬浮在半空、仍在不断散发怨气的骨瓷灯。

奇迹发生了。

灯光中那女人疯狂挣扎的虚影，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她尖长的、泛着青黑色的指甲，开始一点点褪色，恢复成原本半透明的灵体状态。眼中那择人而噬的凶戾红光，也如同被清水洗涤，慢慢熄灭，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积累了百年的疲惫与哀伤。

吴生若有所感，回头望去。

只见雨幕之中，一个穿着素色长衫的身影静静站立，正是平恶使者叶先。他指尖流淌着那淡蓝色的光晕，神情专注而平和，仿佛在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猎妖的兄弟，有时候，邪器最深的根，不在魂魄本身的怨，而在操控、扭曲它的那颗人心。”叶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淅沥的雨声，落在吴生耳中，“她，本是最初的受害者，不过是被这怨气与邪法困住，不得解脱的可怜人。”

那淡蓝色的光流，如同最灵巧的手指，顺着骨瓷灯上缠枝莲的纹路细细游走。所过之处，瓷胎内里那顽固的青黑之色，竟被一点点地逼出、净化、消散。莲纹恢复了原本的洁白，甚至显得更加温润。

与此同时，李老板手中那张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符咒，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蓝色的火苗冰冷刺骨，顺着他的指尖向上蔓延，烧得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拼命甩手也无法熄灭那诡异的火焰。

“咔嚓……”

一声轻响，从那骨瓷灯的灯座处传来。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出现，随即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灯影中，那女人的虚影彻底平静下来。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持桃木匕首、神情复杂的吴生，然后抬起头，望向东方天际那穿透厚重云层、渐渐明亮起来的第一缕晨光。那目光中，有解脱，有留恋，最终都化为一片宁静。

她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化作点点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星尘，悄然消散在渐渐停歇的雨幕之中。

李老板瘫坐在冰冷的积水里，看着那盏布满裂纹、灵气全无的骨瓷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块再无邪气的碎瓷。他那只被蓝色火焰灼烧过的手，此刻一片焦黑，却奇异地不再疼痛，只是彻底失去了知觉。他脸上的疯狂早已褪尽，金丝眼镜摔在一旁，镜片碎裂，镜框扭曲，只剩下一种被抽走灵魂般的空洞与茫然。

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街对面，早点摊的蒸笼掀开，浓郁的白雾裹挟着面食的香气扑面而来，与昨夜那腐朽的甜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生沉默地将桃木匕首收回腰间，走到叶先身边，看着他正小心地将那些失去邪气的碎瓷片一一拾起，放入一个特制的布袋中。

“谢了。”吴生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次……确实棘手。若非你的‘净月灵光’化去其根基怨毒，强行斩杀，后果不堪设想。”

叶先系好布袋，摇了摇头，指着街对面那熙熙攘攘、充满生活气息的早点摊子。“猎妖诛邪，是斩断祸乱的根苗；平恶渡魂，是抚平扭曲的伤痕。方式不同，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让被**和邪术扭曲的事物，回到它们本该去的地方。”

吴生低头，看向掌心那枚已经恢复冰凉、不再震颤的灵犀铃。街角，环卫工人开始清扫昨夜风雨打落的枝叶，“唰——唰——”的声音规律而安宁。几家茶馆陆续开门，老人们提着鸟笼，坐在门口的老位置上，慢悠悠地喝着早茶，聊着家常，仿佛昨夜那场弥漫着怨灵尖叫与邪术对决的诡异风暴，不过是他们沉睡时一个模糊的噩梦。

他知道，只要这人间还有被无尽贪欲和刻骨仇恨裹挟的灵魂，只要那黑暗的角落里还流传着阴毒的秘法，像“骨瓷寄魂”这样的邪术就不会真正绝迹。

但幸好，也总会有人，像他，像叶先，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守护者，默默地守着这升腾着油条香气、回荡着扫地声和闲聊声的平凡人间烟火，不让那些滋生于人心的黑暗，彻底吞噬这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温暖的晨光。

而那盏以人骨烧制、囚禁灵魂的邪灯虽已破碎，但它所诉说的关于贪婪、背叛与残酷复仇的故事，却如同那曾萦绕古玩街的腐朽甜香，虽已散去，却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引人深思的寒意，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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