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彻底的失控!
路灯下,一个推着板车准备开始收废品的老汉,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如同活物般脱离了他的身体,影子的手臂化作利爪,反过来死死拖拽住他的脚踝,要将他拉入更深的阴影!一家早餐店刚刚点燃的蒸笼,冒出的不再是白色的水蒸气,而是浓稠如墨汁的黑烟,黑烟迅速凝聚成一个身形虚幻、动作猥琐的小偷形象,手持工具,径直撬向旁边五金店的卷帘门!甚至连一只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流浪猫,它的影子也瞬间膨胀了数倍,对着一个路过、尚且醉意朦胧的酒鬼,龇出了狰狞的獠牙!
人性的阴暗面——贪婪、欺诈、暴戾、偷窃的**……被胶鞋男人引动的“源秽”之力具象化,并以一种瘟疫般的速度疯狂扩散、肆虐!
“看到了吗?叶先!你看到了吗!”胶鞋男人站在一片狼藉的水产区内,嘶哑地亢奋大叫,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阴影里!都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龌龊!多少肮脏的念头!你的守护!你的秩序!就像一层盖在巨大粪坑上的白布!自欺欺人!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面对这如同山崩海啸般涌来的、由纯粹恶念汇聚而成的洪流,叶先脸上那一直维持的凝重反而化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他没有再试图用强光去攻击、去净化那些汹涌的影怪和黑色的水箭,而是再次举起了那管青翠的竹笛,将其轻轻抵在了唇边。
这一次,响起的笛声,彻底变了。
不再是先前那清越肃杀、如同刀剑交鸣的咒音,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驱魔曲调。它变成了一段……不成调,甚至有些琐碎、平凡的旋律。轻柔,舒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人间烟火气紧密相连的质感。那笛声里,仿佛有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厨房里飘出的油烟,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有冬夜里晒过太阳的被窝,散发出的那种妥帖而温暖的体温;有雨天屋檐下,邻里之间端着饭碗,漫无目的的闲聊与关怀……
这看似微不足道、与眼前末日般景象格格不入的平凡笛声,却仿佛拥有着一种奇异而伟大的力量。
它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飘洒开来。笛声飘过那个被自己影子拖拽、惊恐万状的收废品老汉——老汉浑浊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被生活欺压了大半辈子后积攒的愤怒与不甘,他不再徒劳地挣扎,而是弯腰从板车上捡起半块板砖,回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影子的利爪!
它悄然钻进那家冒着黑烟的早餐店——系着围裙、身材壮硕的老板娘如同被激发了母狮般的悍勇,抄起手臂粗的擀面杖就冲了出来,带着风声,准确无比地一棍子抡散了那个正在撬门的黑烟小偷!
它轻柔地拂过那只对着醉汉龇牙的流浪猫——它那膨胀凶恶的影子如同被熨斗烫过般迅速收缩、恢复正常,猫咪疑惑地甩了甩头,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反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脑袋蹭了蹭那个吓呆了的醉汉的裤腿。
而那些由“痛苦星辰”光斑化作的、代表着被放大的人心阴暗面的影怪,在这充满生活气息、温暖平和的笛声抚慰下,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开始剧烈地颤抖、波动。它们原本漆黑锐利、充满攻击性的边缘,逐渐变得模糊、柔和,甚至泛起了一层温暖的、如同夕阳余晖般的光晕。在这光晕之中,竟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些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个拖拽老汉的凶狠影子里,内部透出的,却是他年轻时,在昏黄的灯光下,笨拙而认真地为自己生病的孩子缝补破旧书包的场景,眼神里满是慈爱与焦虑;
那个试图撬门行窃的小偷影子,其核心处映现的,是他某次深夜路过天桥,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乞讨者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悄悄将口袋里仅有的几枚硬币,快速放入对方碗里的瞬间;
甚至,在隔壁肉铺那片尚未完全消散的、代表着屠户贪婪的模糊影子里,也隐约可见他收摊之后,默默地将一些卖相不好、但带着肉的骨头,塞给市场角落里那个常年捡拾菜叶的老婆婆的侧影……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胶鞋男人脸上的狂热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法置信的苍白与慌乱,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脚下踩碎了鱼缸的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它们明明是……是人性最阴暗的凝聚……是污秽……”
“它们,只是人心的影子,”叶先的笛声渐渐歇止,他放下唇边的竹笛,周身那青翠的光芒却前所未有地明亮、温暖起来,如同涨潮的海水,柔和而坚定地涌向那个濒临崩溃的男人,“有光,才有影。光越强,影越深。你固执地、偏激地只盯着那些阴影,拒绝承认、拒绝相信,那孕育出阴影的、更本质的‘光’,一直都在。在每一次微小的善意里,在每一次内心的挣扎里,在每一次哪怕微不足道的选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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