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钟楼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楼梯下方,阴影之中,无数扭曲的身影蜂拥而出!长着破烂蝙蝠翅膀、涎水直流的猎犬;顶着不断蠕动、触须挥舞的章鱼头颅,手中却还死死握着生锈农具的农夫;还有密密麻麻、振翅之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飞虫,聚合成翻滚的黑雾,而每一只飞虫复眼的位置,都清晰可见一双双充满痛苦或疯狂的人类眼睛!
“看到了吗?”玄夜的声音混杂在魔物震天的嘶吼中,清晰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恶魔般的煽动性,“这些,大多都是自愿的!”
叶先手腕一抖,剑光如匹练般闪过,精准斩断袭来的藤蔓。断口处喷溅出腥臭的红色汁液。他脚步不停,剑气勃发,瞬间劈开挡路的、爬满诡异苔藓的木门,目光锐利地扫过汹涌而来的魔潮。
“墙外那个孩子,”玄夜的声音如同毒针,精准刺向叶先的内心,“是为了从乱兵手中保护他唯一的妹妹,才跪下来,苦苦哀求我给他力量!那个顶着章鱼脑袋的蠢货,是想让我把他饿死的妻儿重新‘带回来’,哪怕变成这副模样!还有他们——”
玄夜的手臂猛地指向魔潮中几个依稀可辨的身影,“被苛捐杂税逼得家破人亡的农夫,被挚爱背叛、心若死灰的绣娘……叶先!你挥舞着正义之剑,所谓的铲除邪祟,不过是在冷酷地剥夺他们在这绝望深渊中,自己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叶先眸光沉静如古井,面对汹涌而来的魔潮,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道精准而致命的光弧。他没有盲目劈砍,每一剑都斩向魔物的关节、翅根或能量核心,力求在制伏的同时,尽可能减少它们承受的痛苦。他甚至认出了其中几张扭曲的面孔——上个月路过邻镇时,曾对他羞涩微笑的绣娘;村口总是热情招呼过往行人的货郎……此刻,他们都成了失去理智、只余本能的怪物。
腰间的青铜令牌烫得如同烙铁,时刻提醒着他信物的核心准则:“平恶者,首辨善恶之源。”眼前的魔物是“恶”,但催生这“恶”的源头,又究竟是什么?是玄夜口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吗?
“他们的希望,不该由你以这种方式来定义!”叶先纵身跃起,身形如鹞鹰般掠过几只扑来的蝙蝠犬,长剑凝聚着凛然正气,化作一点凝聚了所有意志与力量的寒星,直刺玄夜的心口!
玄夜竟不闪不避,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反而扩大到了极致。他双臂猛地一张,宽大的黑袍如同夜幕般轰然展开!
下一刻,无数细如发丝、却凝实如墨的线条从黑袍内里激射而出,在空中急速交织,瞬间构成一张覆盖半个楼层的巨网!而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那网眼的每一个结点,都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却能直接撕裂灵魂的哀嚎——正是那些被转化为魔物的生灵,被强行抽取、禁锢在此处的魂魄!
“看看!好好看看他们的绝望!”玄夜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是连年的饥荒!是永无止境的战乱!是上位者的贪婪冷酷!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门派、使者,无力改变、甚至视而不见的苦难!正是这一切,把他们推到了我的面前!我,才是给他们出路的人!”
墨色巨网带着无数魂魄的哀嚎与冲天的怨气,如同天罗地网,猛地向叶先收拢!那网不仅蕴含毁灭性的能量,更携带着足以侵蚀心智的无边怨念,眼看就要将他连同那些痛苦的灵魂一同吞噬、绞碎!
千钧一发之际!
叶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骤然收剑回鞘,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复杂、引动周身清气的手印。与此同时,腰间的青铜令牌嗡鸣剧震,自动脱离腰带,化作一道炽热夺目、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张怨念凝结的墨网!
“轰——!”
令牌与墨网接触的刹那,其上的符文仿佛被点燃的星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那光芒并非单纯的破坏,更蕴含着净化、安抚、引导与救赎的磅礴力量!光芒如同温暖而不可抗拒的水波,迅速荡漾开来,蔓延至整个墨网!
“不——!”玄夜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嘶吼,那吼声中,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在金光的照耀下,那些被墨线缠绕、痛苦扭曲的魂魄开始剧烈地颤抖,它们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解脱,继而是一丝清醒的微光。楼下、窗外,那些疯狂攻击的魔物们,动作也肉眼可见地变得迟缓、僵硬起来,它们灰绿色、布满粘液的皮肤下,隐约透出原本的肤色,眼中疯狂的红光开始闪烁、减弱,最终熄灭,只余下空洞与疲惫。
叶先伸手,接住光芒渐敛、重新化作实体落回的令牌,指尖传来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温热。他并指拂过剑身,长剑清鸣,回应着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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